他看着偌大的皇宫灯火通红,眼眸不禁深了几寸。
这是他的天下,是他的手和脚啊。
张全寻思问道,“皇上可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他说:“知朕者,莫若你。”
“老奴跟随皇上身边多年,自是明白。”
随即,祁祯帝避退了门外守夜的几个太监,望着宫外的方向,沉声道:“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朕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痛心,为何?为何朕会与景历走到那一步?”
语气悲凉!
更多的,却是无奈。稍顿后,又道,“朕每次想起当年还未登基时,景历时常来八王府与朕下棋,他棋艺精湛,几乎盘盘都胜朕半子,朕偶赢一回,也是他让的,他时常说,朕是心思未定,下棋不凝,故而总输,是啊,朕无心
下棋,何来赢?可若能再回到当年该多好,这大好江山,朕也愿输给他,只可惜,朕终究别无选择,命,从一出生就是定好的,先皇是,朕也是,将来的储君也是。”
苦笑!
张全跟随他身边多年,自是明白的,脑海中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上前说,“奴才有一愚见。”
“说。”
“容王是下了决心要查此事,想必不会罢休,皇上不防将当年的真相告知王爷,兴许……”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不行!”祁祯帝直接否定,“那是大临皇室的丑闻,是让祖宗蒙羞的事,若公诸于世,朕颜面何存?景历是朕的皇弟,昭妃是朕的妻子,事关皇室荣辱,朕岂敢大意?当年一事,已经过去,朕不愿再掀起那
道伤疤,况且人已死,何须再加他几道罪名?若不是秦士予,朕是不会答应翻案的,如今甚好,查不出究竟,就不必再查了!重要的是,当年的事必须隐瞒下去。”
十分坚决。
张全点头。
不再言语。
当年的事,祁祯帝每每想起,都痛心疾首。
这会,天又开始下起了雪,密密麻麻的随风而来。
张全:“皇上还是进去吧。”
他点头,折身进去。
只是——
人刚到床上坐下,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还有不到一月就要过年了,年祭一事,宗正寺那边是如何安排的?”
张全回:“梁宗正已经拟了单子,说是请了广安寺的大师到陵墓诵经。”
“那就好,明日宣他来一趟,朕还要再交代他一些事。”
“是。”祁祯帝这才安了心,上/床休息。
另一边。
祁祯帝得知景容被冻伤抬出宫后,甚是担心,暗中遣人去容王府打探了一番,好在有莫神医在,加上景容身体强壮,故而也没什么大事,他这才安了心。
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
景容那性子,真是与他像极了!
当晚,祁祯帝心思沉重,辗转难眠。
深夜刚浅眠一会,就做了个可怕的噩梦。他睁开眼之时,竟回到了十五年前的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御国公府上下七十几口人皆数站在庭院之中,人人都带着无比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亦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也有胆战心惊抱成一团的,而他则
披着一件黑色斗篷,戴着帽子,几近将他的脸隐在了暗处,手里,还握着一把锋锐的剑。
就在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的同时,他拔出剑,狠狠刺向其中一人的喉咙。
鲜血溅出,一粒滚烫的热血飞溅到在了他脸上,像毒药一般渗透到了皮肤内。
那一刻,院中所有的人尖叫连连,全然忘了去求饶。
尖叫声中,透着绝望,更是面对死亡来临前的惧怕!
忽然——御国公从人群中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一身被火烧得破烂不堪衣裳,头发蓬松凌乱的披散着,遮挡了那半张脸,而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里带着嗜血的恨意,仿佛淌着化脓般的血水,正一点点的从眼睛里流
出来。
一步步走向他。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他握着剑的手狠狠抖颤了几下。只见御国公苍白的唇角边上溢出鲜血,勾着破皮的唇,带着诡异渗人笑意,周遭起了一阵大风,顺势将他的头发撩起,露出了另外半张脸,那半张脸似是被火烧过一样血丝连着肉,眉毛全无,暗红一块,
皱巴巴的,连带着那只眼睛也粘在了一起,若是不用力睁开,很难看清那是一只眼睛。
猛然一看,让人心颤。
祁祯帝一怔,手一松,剑便重重砸在了地上。
“景历!”他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御国公的名字。
“皇兄,皇兄……”御国公的声音,如同从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滚出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喉咙滚动良久,道出:“是你,是你逼朕的!”
咬牙切齿!
可御国公竟在他面前大笑起来。
笑声穿透了整个黑夜……
顷刻间,大火笼罩了整个御国公府。
他连连退去,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七十几口人在火种挣扎呐喊。
求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