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咪满不在乎地说,不回到他身边,我怎么办?你又不要我。
江风急了,说还有小陶呢,他还在疯人院呆着,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他不管啊。
米咪说,我也想救他出来,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再说了,我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哪还有精力管他啊。
这句话说了之后,江风很生气,好几天都没再和她联系。想起以前和米咪在一起的种种,不免发出一声叹息:女人啊,为什么总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总成为那些权贵掌上的玩物?他甚至有点生米咪的气了,怪她不该这么颓废,不该这么绝情。
不过说到底江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他希望和米咪好好谈谈,探讨一些关于人生、尊严等方面的沉重话题。
周五下午回到云湖,江风开车去了市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在东郊,一大块麦田里有一个高墙电网的大院,虽然是一样的阴森,但不是监狱不是看守所,而是精神病院。看来疯子比犯罪分子危险多了。
精神病院的大铁门紧闭着,好像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的世界,只是里面偶尔传出的一两声惨叫,在告诉着人们这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人间地狱。
江风把车远远地停了,慢慢走过去,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句调侃的话来:自从得了精神病,我的精神就好多了。仔细想想,忽然有了一种顿悟:这大院里关着的所谓疯子,其实都是些正常人;而在外面的这些貌似正常的家伙,才是真正的精神病。
不说别的,自己的精神能说很正常吗?好多时候做出的事情比疯子还疯子。还有苏荣平原之流就更不用说了,为了夺得地皮撞死无辜的小学生,为了塑造自己的光辉形象把已经合龙的防洪大堤扒开,借作风整顿搞权力斗争……其疯狂程度已经不能用精神病来形容了,这些人才是真正应该关在这个院里的。
机关里,每天都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大小干部们齐聚会议室,学习法律法规,学习党章,学习廉洁自律规定,学习苏书记讲话,并重温入党誓词。重温誓词工作都是要上街举行的,云湖的街头红旗飘飘,人们斗志昂扬,走路都不自觉地踢着正步,就差跳忠字舞了。
在每个地市,都有一批令市委市政府比较不敢忽视的人群,就是离退休老干部。这些老干部们饱经风雨,很大一部分都经历过建国后的各项变革,所以经验丰富。用市委的话说,老干部是我党的一笔宝贵财富。但至于是不是被当做财富,只有这些老干部们自己知道。老干部们无官一身轻,天不怕地不怕,有啥说啥,其中好多人虽然退了,影响还在,所以说话市里还是要听的。
活动的第二阶段,是自查自纠,其中一项是召开座谈会,广泛征求意见。市委也带头开了座谈会,老干部们踊跃参加。在座谈会上,云湖的老书记秦钟抖着花白的胡须,慷慨激昂,公然反对这样大规模地搞整风运动。他说,我们的个别党员干部思想上存在一些问题,这是客观存在的,但绝不像市里想象的那么严重。这样大规模地搞运动,不但不能解决问题,相反会激化矛盾,更有可能被一部分人利用,其结果只能是把目前的稳定大局破坏掉,更不利于经济的发展。
伟人搞延安整风,是有特殊历史背景的,我们云湖这是发的哪门子烧吃的哪门子药?要我说,既然想整顿,就从领导干部自身整起,在报纸上搞一个民意测验,看看市民对市委市政府的满意度有多高,然后再重新制定一个整顿方案,否则活动的结果肯定是和指导原则相违背的,也得不到人民群众的拥护。
老书记的这番话,酣畅淋漓,针针见血,道出了老干部们的心声,赢得了一片掌声。苏荣陪着笑脸,解释说,这只是工作作风整顿,不能和延安整风相提并论的。再说了,我们的一些干部在思想上确实出现了些可怕的苗头,再不进行挽救的话,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堕入深渊了。
话音刚落,老干部们一齐发问,有的质问他这种苗头具体表现在哪里,到底有多严重;有的问他新班子是要取信于民还是要失信于民,还有对当前的治安环境不满意的,对城市建设和管理不满意的,认为要先解决民生问题,等等等等,搞得苏荣焦头烂额,这才知道老干部们果然是宝贵的财富。
座谈会后,苏荣和平原交换了意见,认为个别人有意见可以保留,活动要照搞,而且要力度不减,效果不减。很快,活动进入到了批评和自我批评阶段。前两阶段还没出什么问题,这一阶段可就乱了套了。
先是市国土资源局的正副局长因为互相怀疑对方揭发自己作风问题,在办公室老拳相向,两人都住了院,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后是档案局一年轻女科长被人揭发是某领导的小三,在大会做了自我批评后跳楼自杀了。
最令人瞩目的消息是,市公安局竟然出现了文化大革命时期才有的大字报!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虽然大字报在第一时间就被从墙上扯下来撕毁了,但关于这张大字报的新闻还是不胫而走。
市民们特别是老市民们慌了,他们想起了那些心惊胆战的岁月,这世道又转回去了?提笼的架鸟的遛弯的大爷们以前最喜欢聚在一起发发牢骚了,现在谁也不敢再乱说话了,见面招呼都不敢打。
苏荣很生气,怎么搞的,这不是搞冒了吗?责令纪委书记钱忠臣,去调查清楚,看看这大字报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