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呀?宝儿从小都很怕你吗?”
利慎平只能解释:“宝儿被家里惯坏了,也就是我能压得住她。”
“其实,也还好啦。”习尽欢忍不住为她说话,“小姑娘有点小脾气很正常呀。”
她在他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一直凶她,她就一直想讨你喜欢,这对她的心理也不太好的。”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比初见时长了许多,蓬蓬的披在背上,发尾带着一点自然的弧度。
长指深入她的发间,柔软的指腹梳理过她带着点卷的长发。
利慎平沉默良久才开口,清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乏。
“我妈妈她……”他抿了抿唇,又才继续,“是个很温柔的人。”
她点点头,没有打断。
“女孩子温柔不是坏事,但要是太温柔太心软,难免过于软弱。”
“我不希望宝儿也这样。”
“我爸爸过世的时候,宝儿还很小,又乖巧可爱,大家都心疼她,连二叔他们一家也把她捧在手心上。”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
这样的人生或许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含着金汤匙出身没什么不好,尤其是家里平平安安,那自然一生顺遂,起码在物质上是如此。
可没有哪个家庭可以永保富贵。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是非成败,转头成空。
商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即便这几十年下来,利氏早已盘根错节,根基深厚。但如果有一天,家族遭遇不测,利慎平希望他年幼稚嫩的妹妹,能够能力保护自己。
他清润的嗓音略显低沉。
“但她总要自己长大的。”
“我不是不爱宝儿,但我希望她可以坚强一点。”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大概因为没了爸爸,我对她,多少也带着些这样的心情吧。”
习尽欢点点头,也明白他的苦心。
但她忍不住翻身跪坐起来,跟他说自己的看法。
“其实几天我跟她在一起,我看她对外人都很好很有教养的。你想,大家都喜欢她,只有你板着脸,要是你不重要也就算了,偏偏你是她大哥,还这么优秀,宝儿心里肯定会自我怀疑,想尽办法引起你注意让你夸奖的呀。”
她摇了摇头,不赞同:“你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效果不怎么样,最多把宝儿逼成个兄控——不对,她现在就是了。”
利慎平有些诧异,这倒是他考虑不周的地方。
他沉吟片刻,点头称是:“知道了,我会跟她道歉的。”
原本梳理她长发的手覆上她的脸颊,利慎平捏了捏,忽然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像你。”
习尽欢讶异:“怎么会像我?”
他将她重新拉进怀里,叹息道:“要是有一天,我不能保护你们,希望宝儿能够像你一样坚强。”
习尽欢不满地抬手拍他:“你说什么呢!”
他笑了笑,又说:“还有我们的孩子,也要像你才好。”
习尽欢怔了下,乖巧地趴进他的胸口,矫揉造作道:“我一点都不坚强的,我是女孩子呀,只想让你像这样抱着我,好好爱我。”
利慎平被她的表情和腔调逗笑了,习尽欢有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好好,认真认真。”
“……你还笑!”
她扑上去要掐他:“你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
闹了片刻,利慎平才重新把人抱进怀里。
四目相对,两个人脸上都是未散的笑意。
他望着她,眼神温柔。
“尽欢。”
“嗯?”
“我答应你,从今往后,都会好好爱你。”
安安稳稳地一觉到天明,习尽欢感觉自己体力总算是恢复了些。
早上利慎平起来的时候,没惊动她,等习尽欢睡到了自然醒,卧室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到手机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放下手机,她伸了个懒腰。
这大半年来,她好久都没睡到这么晚了。
梳洗后下楼,利慎平陪着她吃早午饭,没吃两口,屋外传来一阵脚步,两人抬头一看,是利宝儿。
她穿了件又薄又宽松的长袖针织,配着一条白色的牛仔短裤,一双大白腿趿拉着拖鞋,打着哈欠走进来,见了他们俩吓了一跳。
利宝儿没想到躲过了早饭时间,竟然还会碰到哥哥,站在餐桌边没敢动。
利慎平坐在主位上,手指在餐桌上一敲,看着她淡淡地问:“怎么起这么晚?”
利宝儿有些慌乱:“我、我倒时差呀!”
利慎平看了看手表:“伦敦现在是凌晨三点,你倒时差?”
她抿着唇,不吭声了。
利慎平摇了摇头:“既然醒了,那先跟你嫂子道歉吧。”
利宝儿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我不要。”
“不要?”利慎平看着她。
利宝儿看着大哥不怒自威的样子,越发委屈。
她明明是为了关心他,怕他被心机女人骗了才急忙忙赶来,哪晓得他却一个好脸色都不给她,现在竟然还让她道歉!
利宝儿一急,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就滚了下来,软着嗓子哭:“人家又没做错事……”
利慎平见她哭,眉头微皱:“故意让人穿新高跟鞋跟你去舞会,还叫人灌酒,你说这不叫做错事?”
利宝儿反手用手背擦眼泪,小声争辩道:“姐姐那么矮,我让她穿高跟鞋也错了吗?喝酒、我也喝了呀,你怎么不关心我?”
利慎平觉得头疼:“这就是你的教养?罗丁就是这样教你的?”
习尽欢觉得很尴尬,只能出来打圆场:“你别说了,都是小事情……”
利宝儿才不要她假好心,红着脸嚷了一句:“谁让你装好人!”
“利宝儿,你太不像话了。”利慎平的声音又沉了两分,“既然你不愿意好好留在这里,那吃了饭我就送你去机场。”
一听大哥要送她走,利宝儿瞬间软了下来,哭兮兮道:“大哥……别赶我走……这么久你都不来看我,我一来你就要赶我走……”
利慎平叹了口气:“你先道歉……”
“我不要……”利宝儿哭得越发伤心,“你有了女朋友就不要宝儿了……”
利慎平皱眉:“胡说什么!”
利宝儿哭得声音都没了,像是小动物似的呜咽,更显可怜。
“行了!”习尽欢看不下去了,“利慎平你别说话了!”
她一吼,利宝儿吓得忘了哭,哽咽着看着她。
习尽欢放下调羹,沉着脸把利慎平赶出了餐厅,走到利宝儿身边,犹豫了下,还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别哭了。”
利宝儿本来就不大,不过二十出头,这儿又没化妆,看起来更是小,像是十几岁的少女。
就算昨晚上有些不满,今天见人家这样我见犹怜,她再大的气也消了。
习尽欢暗自叹息,果然长得漂亮就是好。
她拉开椅子哄着利宝儿坐下,又拿纸给她擦眼泪,又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这么闹了一通,利宝儿反而像是换了个人,过了几天安分的日子。
习尽欢想她一个小姑娘也没多大错,怕她闷着,反而哄着她带自己出去玩:“我对上海一点都不熟,你带我吧。”
利宝儿扭捏了一会儿,答应了,只是不敢再带她去买东西,正好习尽欢也志不在此。
物质欲还没来得及跟随经济水平膨胀,她就已经平稳地度过了那个阶段。
年轻时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女人更是如此。
她得为将来准备积蓄。
最后,利宝儿带她去看了许多展览。不管是博物馆还是一般的艺术展,两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也不用特别讲话,免去了尴尬。
习尽欢觉得虽然她有些骄纵,可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面很广,跟她到处走走看看,反而是自己受益颇多。
这一段时间都有微博私信她代言的事情。
她想了想,问利宝儿:“我不太会搭配,你教教我好不好?”
利宝儿刚念大一,在圣保罗读服装设计,听她这样说,马上就答应了:“好的呀!”
习尽欢觉得她性格挺单纯的,也不记仇。
两个人由此亲近不少。
习尽欢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