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眼休息片刻,也睡不着,默默地从兜里摸出烟盒。
银质的烟盒上雕刻着隆起的繁复画案,修长的拇指摁开烟盒开关,精巧的盒子“哒”的一声弹开,露出里面红色的金丝绒衬布,上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排细烟。
他取出一支,含进嘴里,又忽然懒得找打火机,便没有点燃。
黄昏的光,透过车窗照在修长有力的腿上。他抬手摁了摁太阳穴,顺势支撑着窗边,淡淡地问:“晚上有什么安排?”
副驾的秘书见他醒了,拧着头跟他汇报接下来的日程。
利慎平素来精致文雅,难得显露出如此疏懒的姿态,可见是真的累了。秘书很贴心地提议:“利总,要不取消晚上的安排,您好好休息一下?”
他想了想,懒懒地应了声,“也好。”
车子一路开进金沙酒店的停车场。秘书拿着房卡送他上楼。仍是要中途换成电梯,与上班的感觉也没什么不同。
房间是昂贵的总统套房,站在床边的落地玻璃前,就可以俯瞰整个滨海新区——享受着顶楼无边泳池相同的绝佳风景。
只是再多再美的风景,一个人看久了也习以为常。
利慎平脱了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摸出手机,微信上有许多工作群的信息,未读的红点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他只觉得头疼,但仍然耐着性子一一看完,回复,再删除。
明明才离开几个钟头,利慎平却觉得中午那种轻松的感觉像是消失了很久。他倒了杯白水,单手插兜,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接近赤道的国家,半天黑夜都很平均,眼下不过才6点一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近处的水库像是一汪小小的湖泊,泛着粼粼柔光,水上舞台正准备着八点的演出,街上的行人离得很远,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晃来晃去地移动着。
四周的街灯早就亮了起来,周围一栋又一栋高楼也亮起了璀璨的夜灯。对面cbd商务区的公司大多还在加班,亮着盏盏明灯。
摩天大厦将这个国家的繁华都簇拥到了一起,连接出一条缤纷的天际线,在晚霞里熠熠生辉。
利慎平心思一动,将水杯放在旁边,拿过手机,贴在窗户边对着繁华的天际线照了两张相。
两张照片其实差不多,他的拇指在屏幕上滑动两次,硬是从中选取了一张他认为更美的。
利慎平打开微信,选中了一个长长的名字,欢声笑语嘻嘻哈哈。
他点开对话框,把照片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回复。
【欢声笑语嘻嘻哈哈:?】
大约是觉得不太礼貌,习尽欢很快又把这条信息撤回了,改发了另外一条。
【欢声笑语嘻嘻哈哈:利总您到了?】
金丝边镜片的眸子,多了几分笑意。看着屏幕上的一串操作,他甚至能想像出那个人重新打出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有多心虚。
就像是偷吃小鱼干逮个正着的小猫咪,怯怯的,又故作镇定。
利慎平嘴角微抿,可笑意还是从眸子里荡漾开来,落到了唇边。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他垂眸发出去一条信息。
【利慎平:夕阳很美,像你的彩色毛衣。】
“啊?”习尽欢有些意外,“哦哦。”
手上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她屈指回握住了他,“我走慢一点,你在后面跟着我。”
利慎平淡淡地应着:“知道了。”
“那,那我往下走了。”习尽欢转身,牵着他步下台阶。
他们这栋楼房子是2000年初修建的,算是最早带电梯的家属楼,还是老式的点式结构,一梯四户,旁边的楼梯间又小又窄,两层楼之间台阶不转弯,直直地下去,看上去有些陡。
习尽欢走在前面,牵着他走得很慢。
两个人一前一后牵着手,其实不好走,楼梯间又窄,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握着他的手。
利慎平的手掌不像是一般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或者很硬,他的手特别柔软,又暖,习尽欢觉得自己倒像是个糙汉子。
可她到底是牵着一个陌生男人,心里很紧张,只好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事没事,利总不会多想的。
下到5楼,两个人都探索着步伐,没有说话。
昏暗的楼梯间里,气氛有些沉闷。
习尽欢没话找话,“利总,今天实在不好意思了,希望你别介意。”
“无妨。”顿了顿,他又说,“要考虑搬家吗?”
“暂时不了吧,合约还没到期。要是现在不租了房东肯定不退钱,押金也不退。”她叹了口气,自我安慰,“还好是6楼,我就当锻炼身体了。”
他听了淡笑两声,“钱比命重要?”
“那当然没有了!”习尽欢这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解释道,“只是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再找房子,我先看看情况吧——这边有垃圾,您慢一点。”她晃了晃手,提醒他。
利慎平应了一声,避开楼梯口的那一堆杂物,跟着她继续往3楼走。
他捏了捏她的手掌,有些不满:“你刚才不是还叫我利慎平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您了?”
“我……那不一样啊,我刚才那是心急了。”习尽欢申辩,“再说,我觉得叫利总蛮好听的啊。”
“是吗?”他尾调拉长,戳破她的小伪装,“我看你就是怕我。”
“谁说的?”她立马反驳,还振振有词,“我才不怕,我还敢不准您抽烟呢。”
那个本能的敬语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下。
利慎平闷闷地笑开,摇了摇头,“我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可怕。”
“都说了不怕你了!”习尽欢恼羞成怒,回头横了他一眼。
她没注意下面还有一级台阶,脚下踏空,拉着他一并向旁边倒去,“啊!”
“小心。”利慎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幸好是最后两步了,没有大问题。
她双腿扭了一下,整个人靠倒在墙边,拍着胸口,“我的妈,吓我一跳。”
他紧了紧相握的手,低头看着她,“小心一点啊。”
温和的嗓音带着些许无奈,像是拿调皮的小孩子没办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