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对方一本正经的回答,风清持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墨发,“时七,师姐突然发现你好可爱啊!”
时七清寒的眉梢微微蹙起,直接伸手将风清持的手拂开,没有说话。
“在山的后面,有繁华的城池,有满目的房屋,有琳琅的商品,有安静的湖泊,有湛蓝的大海,有很多苍穹山所没有景色,山下很热闹,很繁华,白天有摊贩行人来来往往,晚上天空经常会有孔明灯。”风清持认真地开口。
说完之后看了一眼时七,“孔明灯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在天空飞的大灯笼。”
时七微微颔首,但是想到自己刚才答应了对方会回答她的话便启唇,“知道。”
“是不是很好看?”风清持笑着问。
“没有。”苍穹山经常会有孔明灯飘过来,然后灯熄灭了就会掉下来,不过是一块纸糊灯笼上面写了几个字,没觉得有好看的。
“那肯定是他们做的孔明灯不好看,下次有时间我做一个给你看看,我做的孔明灯可好看了!”
“好。”
风清持对着时七扬唇一笑,缓缓开口,“我突然发现你今天好听话,我问什么你都有回答。”
时七:“……”
“下次不要那么早去竹林了,看你身上的衣服都被雾水打湿了!”看着时七身上有些微潮的月白色锦衣,风清持缓缓开口。
“不想回答。”时七声线清凉地掷出四个字,绝美的容颜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派的清寒薄凉,如一尊完美的玉雕。
风清持:“……”原谅此刻看着如此别扭的时七她很想笑。
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推着轮椅回了院子。
刚到院子门口,一身雪白的小豹子就从里面跑了出来,如一道白色的魅影,直接蹿到了时七的身上,用小脑袋在时七的手心蹭了蹭。
时七低头看着花魁,清寒的眸子稍稍回暖了一分。
风清持看着相处地格外融洽的一人一豹,也勾唇笑了笑。
“正好你们回来了,开饭吧。”林叔看见两人从外面而来,笑呵呵地开口。他就说公子和小姐在一起很是般配,他站在这里看半天都觉得世间再也找不出更配的两人了。
等不久之后公子的双腿治好了,两人并肩而立,那绝对是世间最美的景色了!
两人净手之后,林叔和兰泽已经将碗筷摆放好,兰泽过来推着时七在餐桌前坐下。
林叔朝着小木屋大喊了一声,“老头,快点下来吃饭。”
很快,归不救便风风火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风清持。
风清持则是对着他摇了摇头。
归不救也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轻叹了一口气,让丫头过来也只是试一试而已,潋月答应会下山的可能性很小。
用膳之后,风清持看了一眼天上正暖的日头,将目光落在时七的身上,“要不要晒会儿太阳?”
“好。”
清冷寡凉的字一出,在院中的另外三个人顿时愣住了,林叔已经收拾在手上的碗筷都瞬间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声音,兰泽目光彻底僵住,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坐在轮椅之上的清瘦身影,就连归不救,都很是惊讶地看着时七。
刚才……是公子在说话?林叔和兰泽。
潋月居然开口说话了!归不救。
“公子,你开口说话了?”兰泽快步走到时七的身边,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之色。八年了,整整八年,从来没有听过公子开口说话。
时七只是眸色如初地看着兰泽,没有说话。
兰泽面色露出诧异之色,难道刚才是他自己听错了?!看了一眼也是面色激动震惊的林叔和归不救,兰泽眸子转动了几下,应该不会三个人一起听错吧?!
“咳咳!”归不救掩唇轻咳两声,看了一眼兰泽和林叔,“你们两个都各自去忙吧,潋月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兰泽看了一眼潋月,然后又看了一眼风清持,心中有些纳闷,为什么公子愿意回答风小姐的问题呢?!
林叔目光终于多了一抹欣慰之色,看着一站一坐的两人,笑了笑,在墙角拿过扫帚开始清理碎了一地的瓷碗。
“丫头,反正你在这里也没事干,不如带着潋月出去散步吧!”玄医老人开口。潋月会和丫头说话,这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看着离去的两人,归不救眸子稍稍沉思了片刻,或许,他们真的会在一起也说不定!
此时,渝初行宫。
玉轻尘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刚走出自己的院子便看见了正缓步而来的玉轻遥。
“姐姐。”看见玉轻尘,玉轻遥温柔一笑,唤了一声。
玉轻尘点点头,绝美的容颜依旧清冷,“这些天在这里还习惯么?”
玉轻遥笑了笑,“焱凤好玩的地方还挺多,明月经常拉着我去各种地方。”姐姐经常会很忙,所以一般都是她和明月一起出去。
“多出去走走也好,就是你们记得带上暗卫,自己小心一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玉轻尘嘱咐道。
“姐姐,是怎么了吗?”玉轻遥也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从玉轻尘特意的嘱咐便隐约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景权阳一直想除掉玉家,现在末染的紫舒和紫澜都回了帝京,我怕景权阳会选择这个时候会对我们不利,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就是。”
“嗯,谢谢姐姐!”玉轻温柔一笑,缓缓开口。
玉轻遥没有说话,只是眸色静静地看着对方。虽然轻遥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但是这么多年,他也一直是将轻遥当做妹妹来看待,况且,轻遥真的是没有一点可挑剔的地方,就连母亲,都一直以她引以为豪。
“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是么?”轻遥应该是有事情特意来找他的,思及此,便问出了口。
玉轻遥轻轻咬了咬下唇,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许久,才缓缓开口,“姐姐,我喜欢紫皇陛下,如果可以,我想嫁给他。”
玉轻尘微微一愣,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要不要将身份的事情同轻遥说清楚,毕竟,他还是希望小风回到风家,至于轻遥,自然也依旧是玉家的小姐。
但是现在,轻遥如果想嫁给紫月痕,那她们的身份便仍旧只能是个秘密。
“姐姐?”看着有些出神的玉轻尘,玉轻遥轻唤了一声。
玉轻尘清冷若雪的眸子染了一丝复杂,然后认真地看着对方,“你真的决定了么?”
玉轻遥羞怯地点了点头,“嗯。”然后又添了一句,“姐姐,我是真的很喜欢紫皇陛下,不是因为那一纸婚约。”
“可是,如果拿出婚约,你以后就会远离玉家,留在末染,你自己要想清楚。”玉轻尘如此劝她,并不是因为她和风清持身份的缘故,而是作为一个哥哥对自己妹妹的负责。
毕竟,就算玉家家大业大权势大,日后也只能保证她在末染的地位,至于平日里如果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玉家不可能事事为她出头,况且,鞭长莫及。
玉轻遥重重地点头,“姐姐,这些天我都已经想清楚了,我愿意为了紫皇陛下留在末染。”
“那……万一紫月痕不喜欢你呢?”
玉轻遥却是眸子坚定地望着玉轻尘,“姐姐,我一定会让紫皇陛下喜欢我的。”
看着一身淡紫色衣衫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玉轻尘淡淡一笑,“看了轻遥已经长大了!”如果是轻遥的话,即使现在紫月痕不喜欢她,相信以后进了宫,肯定是会喜欢轻遥的。
玉轻遥眸色温柔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风云宴宴请所有外来使臣的时候,你随我一起去吧!反正那道赐婚圣旨母亲已经交给你了,到时候将它公之于众,然后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了。”玉轻尘声音清清凉凉的,却并不凛冽。
“嗯,谢谢姐姐。”说完之后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复将目光落在玉轻尘的身上,“姐姐,你和行止殿下怎么样了?”
玉轻尘清冷的眸子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我和他不可能。”
“为什么?”玉轻遥不解。她能感觉出姐姐对行止殿下并非完全没有感情,更何况,行止殿下龙章凤姿,是世间难得的男子,王府中无一妾室,倾心姐姐多年。她不理解姐姐为什么不愿意!
玉轻尘眼眸带了几分无奈地看着远处,“或许以后,你就明白了!”他男子的身份,自然不可能隐瞒一辈子。
看着对方这样的表情,玉轻遥没有再说什么。
“哦,对了,姐姐,姑姑让你有空的时候去尹府一趟?”忽然想起自己上次离开时候玉思莼对自己的嘱托,玉轻遥缓缓道。
“姑姑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玉轻尘望着自家妹妹,问。
玉轻遥则是掩唇轻轻一笑,带着几分狭昵戏谑地开口,“姐姐,你是不是害怕姑姑给你说亲啊?”
玉轻尘没有说话,清冷绝美的容颜带了几分无可奈何。别说,他确实有那么一点儿。
“现在应该不会了吧,上次我和姑姑说清楚了,可能姑姑就只是想找你聊聊天,毕竟玉家里面,姑姑最喜欢的人就是姐姐了!”含笑的一句话,没有丝毫的羡慕嫉妒的意思。
玉轻尘没有说话,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姑姑就像个孩子一样,有时候比明月还要小孩子心性,被她喜欢可并不是什么好事,谁知道对方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你要不要去尹府?”玉轻尘抬眸看了一眼玉轻遥,问。
“姐姐现在就过去么?”
玉轻尘点点头,“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就去一趟尹府。”
“好。”然后两人便一起离开了渝初行宫。
官道之上,一辆算不得华贵的马车徐徐地行着。
“小姐,翎公主真的回来了?”看着坐在面前闭目养神的尹洛溪,如霜还是不怎么相信地问道。尽管自今天小姐将这件事情告诉她之后她已经问了不下十遍。
尹洛溪都懒得睁开眼睛,有些无奈和嫌弃地开口,“这件事情你今天都问多少遍了,你不嫌烦我都已经烦了!”
“我这不是激动嘛!”如霜小声嘀咕道,随即望着尹洛溪,“小姐,可是我还是不理解翎公主明明已经被斩首示众了,为什么还会回来?”当年她和小姐可是亲眼看着刽子手行刑的。
“我怎么知道,也许就是翎墨运气好呢,那家伙运气从来就不差。”最后一句话,说的有几分咬牙切齿和气闷。天下第一美人亦澈当年那么喜欢她,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天下第一公子未檀也喜欢她,默默地守了她那么多年。
她都快羡慕嫉妒死了!
如霜最熟悉自家小姐,看着对方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默默地开口,“小姐,羽王爷这么多年为了你一直未曾成婚。”其实,羽王爷也很深情。
有时候连她都纳闷了,明明小姐对羽王爷从来没有好脸色,对方为什么会喜欢小姐?难道小姐身上有她还没有发现的好处?想到这里,如霜带着好奇和打量的目光在尹洛溪身上流连了一圈。
尹洛溪微微抽了抽唇角,“如霜,将目光给我收回去,本小姐确定自己喜欢的是男子,没有特殊癖好。”
如霜瞬间黑着脸看着尹洛溪,“小姐,我也是喜欢男子,没有喜欢女子的怪癖。”
闻言,尹洛溪则是用手撑着额头,神色懒懒地看着对方,挑着眉梢打趣道:“说来听听,让我看看如霜也都喜欢些什么男子?”
喜欢些?如霜的脸全黑了,瞪了尹洛溪一眼,没有说话。“小姐,你怎么不说一群么?”
拈了一块糕点,漫不经心地开口,“那看来我家如霜能力不错,居然还有一群。”
如霜瞬间扭开头,她不要和小姐说话了。
看着自家侍女黑着脸的表情,尹洛溪勾唇,笑眯眯地开口,“我知道,你喜欢陵泓由来已久,下次我见到未檀的时候让他帮忙问问,如果陵泓也有那个意思就帮你们把婚事办了!”
“不要,我要留在小姐身边。”如霜直接开口。
尹洛溪眸子含笑地“咦”了一声,戏谑地看着对方,“如霜,你怎么知道陵泓就一定会答应呢?”
“小姐,你诈我。”如霜咬牙切齿地看着目光含笑的女子。
“这怎么叫诈你呢,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是你一直不提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可是你若是还不提你就老了,万一陵泓不等你了呢?”
如霜静默了许久,然后才眸色深沉地看着尹洛溪,“那小姐,你以后怎么办?”
“放心,我家小姐还不至于那么没用。”然后用手挑开车帘,眸眼深沉地看了一眼窗外,“而且翎墨回来了,以后我也未必会住在渚溪阁。”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就是觉得翎墨回来了,之前清清冷冷的焱凤城便又热闹了。
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如霜,尹洛溪轻轻一笑,却是语气有些深沉地开口,“世间爱情从来都是石中藏玉,万里无一,能遇见一个自己喜欢且又喜欢自己的人不容易,要懂得珍惜,一个人的等待是有时间限度的,不要将时间消磨殆尽了!”
“陵泓不错,将你交给他我很放心。”最后,尹洛溪淡淡一笑。
“可是我舍不得小姐。”湖蓝瓮声道。她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两人之间的感情远胜过姐妹。
“以后你们又不是不能来看我,别弄地像是生离死别一样!”尹洛溪有些嫌弃地开口。
如霜:“……”刚才的感动瞬间被消磨殆尽了。
顺着尹洛溪刚才挑开的车帘看着外面,如霜缓缓开口,“小姐,翎公主还是住在城西么?”
尹洛溪点点头,“嗯,她可能比较念旧。”
马车行了不久,终于在城西缓缓停了下来。
两人从马车上走下来。
“小姐,翎公主住在那里啊?”看了一眼与以前完全不一样的格局,如霜问。
“行云止水。”至于到底在哪里,她也不清楚,毕竟自从翎墨去世之后,她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过,应该也就是这一片地方吧。
“我们自己找找吧!”
大约一刻钟的时候,两人便也找到了行云止水。
“叩叩叩。”如霜率先上前敲门。
很快,就有下人前来开口,看见两人,礼貌地询问,“两位小姐,请问找谁?”
“我们找翎……清持,风清持。”尹洛溪的话刚到唇边便又瞬间转为了风清持。翎墨现在的身份是风清持。
“请问小姐名讳?我好进去禀告?”
风清持即使在行云止水,一般也只是待在自己的院子,很少出来走动,所以即使现在离开了这些下人依旧不清楚。
“尹洛溪。”
听见这个名字,正好经过的莯流有些意外,从长廊处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那位下人,“你去吧,这位小姐我来招待。”
“是,莯流公子。”恭敬地说了一句,然后便退了下去,离开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眼尹洛溪,这人居然能让莯流公子亲自招待?!
莯流清冷妖媚的容颜依旧,带了几分打量地看着尹洛溪,原来这就是她以前最好的朋友。上前很有礼貌地开口,“尹小姐好,我是莯流,是小姐身边的人。”
尹洛溪挑了挑眉梢,淡淡地望着面前这个气质清冷又妖媚的男子,出声问,“你和清持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下属。”莯流直言。
尹洛溪勾唇有些暧昧地笑了笑,即使重活一世,翎墨身边居然还有这么好看的男子。“清持在不在?我有事情找她。”
“小姐不在行云止水。”
尹洛溪微微一愣,“这个时候她不在行云止水去了哪里?”
“小姐去了苍穹山,还有几日才回来。”大概是因为风清持,所以莯流对尹洛溪态度还算温和。
“那她回来了你记得告诉她,让她去找我一趟。”尹洛溪对莯流印象还挺不错,或许下次可以同翎墨说说,让她考虑看看。
“莯流会转达的。”
“那我就先走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莯流,笑着开口。
“尹小姐慢行!”莯流依旧礼貌地开口。
直到尹洛溪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时候,莯流才收回目光,一转身便看见了站在身后的湖蓝。
莯流没有说话,直接越过她往回走。
“莯流,刚才那人是谁啊?”湖蓝睁着一双好奇的眸子,问。
“尹洛溪。”莯流声音淡淡。
湖蓝摇了摇头,“不认识。”
莯流没有说话,湖蓝整天不是在行云止水就是在医馆帮忙,再不济便是在街上买些零嘴,会认识尹洛溪才怪了!
“对了,莯流,你有没有见过苍梧?”想起自己来找莯流的意图,湖蓝问。
“没有。”这几天他都没有见过苍梧。然后清淡地看着湖蓝,“怎么了?”
湖蓝唉声叹气地看着莯流,“没事,我觉得苍梧最近在躲着我。”或许不光是躲着她,也还在躲着莯流。
莯流没有任何表情,眸光依旧清凉冷淡,“他会想通的。”虽然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隐约可以猜到一些。
“但愿如此吧!”湖蓝有些无奈。她怎么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居然将苍梧给吓跑了,不过她不后悔。
苍穹山临近后山的一方小湖泊,湖泊不是很大,呈现半月形,湖边生长了许多的水藻。
风清持推着轮椅在湖边缓步而行。
“时七。”风清持只是轻唤了一声,没有说话。
时七也没有回答,只是眸色清寒寡淡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犹豫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有没有见过素莲?”她觉得时七应该是知道素莲状况的,毕竟时暮会经常写信给他,可是他却依旧置之不理,她觉得,两人应该见过,而且还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沉默了许久,时七的眸子再次寡凉了几分,一片荒芜,无边无际,“见过。”清寒的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比没有温度还要低寒一些。
风清持眼中闪过一抹果然如此,看来时七和素莲之间并不是很愉快。
在湖边一块大石边停下,固定好轮椅之后自己则在石块上坐下,双腿悬在空中轻轻晃着,右手撑着脸颊,目光清淡地看着身侧的时七,缓缓开口,“她现在情况很不好。”
“我知道。”依旧是没有任何感情地看着远方,月白锦衣,一身孤寂,一生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