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化为虚无

紫月痕眼眸温凉地看着坐在椅子上晒着太阳神色慵懒的言络,缓缓开口,“好,我让玄衣将政务给你送过来。”

言络则是瞬间将遮在脸上的书拿下来,淡淡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紫服潋滟的温雅男子,“狐狸,你别太过分啊,当心我将奏章都丢出去。”

紫月痕只会勾唇,但笑不语,直接转身离开。

风清持正在房间里面休息,言络躺在院子里面闲适地晒太阳,紫舒觉得有些无趣便直接离开了行云止水。

离开焱凤十二年,他是真的和焱凤的大部分人都断了联系,这个时候,除了白未檀和尹洛溪紫舒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人,便直接去了白府。

白府的下人大部分都是以前的老人,当看见紫舒的时候,简直瞪圆了一双眼睛,不可置信地开口,“舒……舒王爷?”

紫舒点点头,淡淡地问,“未檀可在府中?”

那位下人点点头,“在在在,右相今日在府中陪着小姐。”

“带我去见他吧!”

“是。”那位下人异常激动。这可是舒王爷,这么多年叱咤战场,令述月等人闻风丧胆的舒王爷!

“舒王爷,您什么时候回京了?”两人在苑廊中走着,那位下人小心地斟词酌句地问。哎呀,这么多年过去了,舒王爷的容貌简直完全没有改变,和以前一模一样。

“昨日。”紫舒淡淡地掷出两个字。

大概是紫舒好久没有看见白未檀,当看见远处坐在紫藤花架下一袭雪衣的白未檀,紫舒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几分,让本来还想再问一些问题的下人都追不上了,只能看着自己心目中的战神缓缓离开。

白未檀本来在花架下看书,腿上还伏着正在酣然大睡的白琦溪。

看见黑衣如墨,恣意风流的紫舒,坐在椅子上的白未檀挑了挑眉头,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周身清冷的气息似乎褪却了一分。

紫舒几步便走到了花架之下,“未檀!”对着他,声音豪爽地喊了一声。

白未檀看了一眼身上的小女童,对着他摇了摇头。

顺着白未檀的视线望去,紫舒的声音也不由压低了几分,“这就是琦溪?”

白未檀点了点头,从一旁换来下人,让她将白琦溪抱了下去。

看着渐远的声音,紫舒坐在他的身边笑了笑,有些感慨地说道:“没想到我十二年没有回过帝京,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白未檀神色虽然淡淡,不过在眼眸深处还是可以窥见几分见到故友的舒心,“十二年的时间,终究太长!”似是想到什么,白未檀眸色转凉了几分,“当年同疏影成婚的时候,我有给你发过请帖。”

“我不是让人送来了礼物么?”虽然他人没到,但是心意到了呀。

白未檀没有说话,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他,“这次来了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即使子染现在回来了,紫舒依然不会留在帝京。

“大概在风云宴之后吧!”紫舒斟酌了一下开口,然后眉眼深沉地望着白未檀,“风云宴之后述月怕是要有所动作,沧州是末染最为临近述月的城池,不可失。”

白未檀看了一眼紫舒,没有说话。

百里平原,沧州一线,这句话就已经表明了沧州地势凶险,为军事要地。沧州地势极高,易守难攻,但是沧州往后直至暮城几百里,其中有六七座城池,地势都是极为开阔,如果沧州失守,那么敌军将势如破竹,直至暮城。

沧州这个地方,对于末染来说确实极为重要,不然当年子染也不会将派紫舒前去镇守。

“你已经见过子染了吧?”抬眸望了一眼紫舒,淡淡地问。如果不是子染,紫舒不会这么快重回帝京。

紫舒点点头,眼中神色深沉了几分,最终带了几分感慨地开口,“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再见到她。”

白未檀眸子也悠远了几分,“确实!”死后借着他人身体重生,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果不是因为那首曲子只有他和子染才会,他估计也是怎么都不会将风清持和子染扯上关系。

“这种失而复得,突然觉得她就像个宝贝,以前可是使个劲地欺负她,现在都有点舍不得了!”紫舒低低的声音染了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生怕这就是一场梦,担心睁开眼睛事实依旧是她已经不在了。

白未檀琉璃若烟的眸子沾染了几分云雾,空濛浩渺,没有说话。

沉默了许久,白未檀才玩笑着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说得好像以前她对你而言就不是宝贝一样!”

白未檀玩笑般的话语,紫舒还是听出了里面隐含的深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同样用戏谑般的声音一笔揭过,“是啊!一直都是宝贝,只是宝贝了这么多年,如果有一天真的嫁给别人还真有几分不舍!”

淡白的唇微微勾了勾,斜睨了一眼紫舒,“那不然你还希望她一直嫁不出去?”

“自然不是,小七那么优秀的人,喜欢她的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嫁不出去,我这是属于妹妹出嫁的不痛快!”

大概是知道紫舒话痨的性子,白未檀只是眸子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便懒得继续搭理他。

“听说亦澈也在焱凤?”关于亦澈的事情,他自然不会问小七,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问未檀最为合适。

听到这个名字,白未檀眸子微微沉了一分,最终点了点头,“就在拂雪苑。”

“那……小七有没有见到他?”

白未檀停顿了一下,才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大约……是见着了吧!”那天他知道子染和亦澈都在月上居,待他赶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言络抱着她离开。

应该是……见到了吧!

只是当时水惜音似乎也在,不知道子染到底看见了一些什么。

紫舒皱了皱眉,神色之间有几分不满,“亦澈怎么这个时候回了帝京?”早不来帝京晚不回帝京,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

“不知道。”亦澈来这里的目的,他还真真的不清楚。虽然亦澈是渝初的九殿下,可是估计渝初哪怕明天就此灭亡他也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能不能让他离开?”以前他就不是很喜欢亦澈,男生女相,注定命薄,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命薄的不是他反而是小七。

白未檀摇了摇头,“我之前找过亦澈,不过在风云宴之前他似乎没有离开的意图,至于现在,听说景行止前两日找了他,应该是有求于他,亦澈虽然不喜渝初皇室,但是对于这位侄子反而很是关爱,所以在景行止离开之前是不会离开的。”

“他应该不知道小七回来了这件事吧?”紫舒问。

“应该是不知。”若是知道,亦澈会如何……这还真的不好猜测。

亦澈从来不按常理出牌,行事无章无法,恣意妄为,会如何,还真不好说,就是因为捉摸不透亦澈,所以那日即使看他醉成那个样子他都没有对他说子染已经回来了。

毕竟亦澈已经成婚了,水惜音还有了孩子,就算真的知道子染回了来又如何?!

九年时间,不管是谁,都已经回不去了。

“不知道最好。”紫舒皱紧的眉终于舒展了几分,然后咕哝地开口,“真希望风云宴快点过去,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尽早离开。”

对于紫舒的这个想法,白未檀只是低低一笑,有些无奈地开口,“风云宴之后,我们只怕是要忙的不得安生了!”

今年的风云宴与往年不一样,这么多年,几个国家在修生养息,韬光养晦的同时权利野心也在不断膨胀,战争,不可避免。

只是现在三个国家呈现鼎足之势,端是看谁率先打破而已!

“真是不懂那些为权谋政者,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繁荣富庶的生活不好么?偏生要打仗,弄得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将军士兵妻离子散!”紫舒虽然是一名将军,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打仗。

白未檀有些无语,“请注意你的措词,我和你,都是你口中的为权谋政者。”然后眸子深邃了几分,缓缓叹道:“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一种历史的趋势,谁都没有办法阻拦。”

“你什么时候这么认命了?!”紫舒有些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眼,半戏谑地开口。

白未檀目光悠远地看着远处的天水一线,“从我只能看着子染在我面前人头落地的时候。”那个时候,少年的意气风发,壮志凌云,顷刻间化为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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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五皇叔这个称呼,紫月然瞬间愣住,许久之后才抬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紫舒,“你是……五皇叔?”对于这位五皇叔,她真的是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紫舒神色凉淡,微微颔首,然后将目光移到紫月痕的身上,不过并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紫月痕才低低地开口,“五皇叔,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帝京!”

此时的紫月痕,没有了往日的尊贵霸气,就像是一个寻常孩子对着自己的叔叔说话。

紫舒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然后眉眼深沉地看了一眼紫月痕,缓缓开口,“帝京毕竟是我的家,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回来!”如果小七没有回来,他只是没有这么快想通回来,但是总有重回帝京的一天。

紫月痕眉眼之间带着几分深沉,最终双眸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墨衣男子,“五皇叔,欢迎回来!”

紫舒点了点头,露出了与他稚嫩的脸庞完全不一样的深沉感慨,“这么多年,你们都长大了!”然后将目光移到紫月然的身上,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月然现在很健康!

只是,时间如果能够回到当年,他依旧不会同意小七做出那样的选择。

“对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紫舒看向紫月痕,有些疑惑。

“皇兄说来看看风清持!”紫月然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间,有些不情愿地开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喜欢风清持,而且还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喜欢!

她总觉得对方不简单,而且还费尽心机地接近她和皇兄。

听着紫月然的语气,紫舒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缓缓开口,“清持受了风寒,还是刚刚休息。”

紫月痕温润如玉的眉微不可见地皱起,却是将目光转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墨玉棋子的言络,“清持没事吧?”

将手中的棋子放下,看着苑中的几人,缓缓开口,“并无大碍。”

紫月然好看的眉缓缓皱起,余光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默默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不舒服,听言络的语气,似乎和风清持很熟悉。

“要不要请御医前来看看?”紫月痕声音温润地开口。

言络摇摇头,声音清清淡淡,“不必了,她自己就是医士。”世间医术比她高超的,估计没有几个,而且,她不喜欢看大夫。

一直沉默的紫月然走出两步,目光定定地看着言络,质问,“言络,你和风清持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对她的事情这么上心?”

听着紫月然的质问,言络勾唇轻轻一笑,没有任何隐瞒地开口,“我喜欢她!”

紫月痕如三月春风一般温润的眸子稍稍沉了几分,不动声色地看着言络,有些意外,有些复杂,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感情。

蓝钰依旧是神色冷漠地站在一旁,如一株笔挺的翠竹,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紫月然脸色瞬间苍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言络,“你……你怎么会喜欢她?你们才认识多久?”言络不过大半年前才去安阳城,他和风清持认识多久,他们是从小青梅竹马,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言络绝美的眸子清凉地看着紫月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一启唇,淡淡的声音已经溢出唇瓣,“不久,可是我就是喜欢。”真算起来,从九年后的第一次相见,到现在,不过大半年的时间,确实……不久。

言络话音刚落,紫月然啊的脸色再次苍白了几分,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这个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来紫月然喜欢言络,更何况,除了紫舒和莯流之外,这件事情对其他人来说并不是秘密。

紫舒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角,眼中更多的却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态度。他倒是想看看言络会如何处理?!

“可是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从小一起长大,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

紫月然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言络截去,“你喜欢我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声音清冷如玉,一开口便碎了一地。

紫月然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在白皙如雪的绝美容颜之上映出两道明显的泪痕,却还是紧咬着下唇,固执地看着言络。

“言络!”紫月痕的声音稍稍沉了几分。他知道言络不喜欢月然,也知道他们之间不可能,所以他刚才没有说话,允许言络出言拒绝月然,只是言络刚才那句话,真的是太伤人了!

言络看了一眼紫月痕,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紫舒觉得自己的感情有些复杂,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自己的侄女,虽然对于言络如此这般拒绝月然有些不忍心,但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还是挺满意的。

毕竟言络是为了小七嘛!

在月然和小七之间,他更偏向于小七。

紫月然并不笨,看了一眼苑中几人的神色,心中瞬间明了,蓝钰从来都是事不关己的态度,至于皇兄言络和风清持的关系一直都挺好,就连五皇叔和风清持都是朋友。心中纵然再有不满和怨恨此刻也不是发作的时候,只是一跺脚,“我讨厌你们!”然后就哭着跑离了院子。

“玄衣。”紫月痕低低地唤了一声。

一身黑衣一身沉默的玄衣就出现在院中,在紫月痕的面前跪下,“陛下。”

“送公主回去!”即使是这个时候,紫月然的声音依旧清和,温润如玉的容颜看不出半分怒气。

“是。”然后玄衣便如来时一般离开,循着紫月然而去。

紫舒挑了挑眉头,眼中有些感慨,看了一眼紫月痕和蓝钰,“你们找小……小清持有什么事么?”话语到了嘴边,紫舒连忙将小七改成了小清持。

心中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就泄露了小七的身份。

然后眸色淡淡地看着紫月痕,有些好奇和狐疑。月痕毕竟是帝王,朝政之上的事情已经足够他忙碌了,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随处乱逛吧?!

紫月痕诧异地看了一眼紫舒,看来五皇叔和风清持之间的关系还是挺不错!轻轻一笑,直言不讳,“确实有些事情找清持相商,不过她既然身体不舒服那我就下次来好了!”

其实他来这里也只是想问问她和五皇叔之间是什么关系,而且,他甚至觉得五皇叔之所以会回京,或许其中就有风清持的手笔。

他想知道,风清持在里面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见此,紫舒也没有再多问。小七现在回来了,自然不会放下月痕不管,所以两人难免会有打交道的时候。

眸色带着几分奇异地看了一眼言络,紫月痕缓缓开口,“月然就是那种性子,心中藏不住事,而且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虽然是在替自己的妹妹道歉,可是声音里面没有半分卑亢,只是一如平常的语气,缓缓叙述。

他一直劝谏月然不要将心思放在言络身上,但是对方就是不听,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汲取教训?!言络对她从来就无心,即使以前有几分照顾,那也是因为姑姑。

想起这个妹妹,紫月然温润如水的狭长丹凤眼就沾染了几分无可奈何。

言络看了一眼紫月痕,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又继续把玩棋盘之上的棋子,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眼中神色莫名带了几分玩味。

“五皇叔,你的王府我一直都为你留着,你要不要回去住?”虽然不知道风清持和五皇叔是什么关系,但是五皇叔住在她这里总归不好。

紫舒也知道这个道理,点了点头,“我明天回去。”说完之后眸色转了转,“月痕,有些事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紫月痕点点头,跟着紫舒的脚步朝着外面走去。

院子里面就只剩下三人,慵懒散漫地坐在椅子上的言络,安静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莯流,表情冷漠站在院中的蓝钰。

“要不要坐下喝杯茶?”看了一眼蓝钰,言络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

蓝钰也没有半分矫情,直接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坐下,冷哼一声,“你还真是将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言络勾唇缓缓一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莯流,“如果有一天这里也能是我的家,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别有用心的人赶出去。”

莯流看了一眼言络,妖媚而又凌冽的眼眸缓缓眯起,最终冷笑一声,“言丞相,有些话,不要说的太早了!”然后没有再理会两人,直接转身离去。

蓝钰嘲弄地看了一眼言络,“怎么?以前不是很霸王么?如今一个行云止水的下人都能将你不放在眼里?”虽然这样说,但是蓝钰心中却是有几分诧异,以前言络看不顺眼,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不是自己动手就是让人动手,何时这么好说话了?

当年就因为尹子辰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言络直接将对方揍地三天不敢出门。

言络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凉凉地开口,“这不是清持身边的人么?而且清持应该挺看重他。”不然也不会所有事情都不避忌莯流。

如果是其他人,他岂会容对方在他面前这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