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玄医老人

看见风清持蹙眉思虑的表情,言络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对面的莯流。

“莯流,你先回去吧!”见状,风清持出声吩咐道。

“是。”莯流应了一声,然后便直接离开。

“现在可以说了吧?”端起手中冒着氤氲热气的茶盏,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看着言络说道。

“哼!”言络冷哼一声,目光微凉地看着对方,话语中带了几分嘲讽,“你对锦雪还真是上心。”

“说的好像我亏待了你一样!”风清持对着言络翻了一个白眼,凉凉地开口。

言络被噎了半晌,绝美的流目幽幽地看着对方。

当年,她对他很好,与她对紫月痕一般无二,可是……那只是长辈对晚辈之间的疼爱宠溺,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看着对方淡若清风的表情,言络心中多了几分无力,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了时间的悠久。

“当年你被斩首之后,右相白未檀下令拆除摄政王府,里面的下人和……你的男宠……”最后四个字,咬地特别紧,说话的时候看着风清持的目光也凉了几分。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都直接被遣散,让另谋生路,至于锦雪,王府被查封的时候他就已经不知所踪了,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当时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个男宠,失踪便失踪了,谁有那个时间去管他去了哪里!

风清持以手衬额,幽深的凤目深邃了几分,没有说话。

如玉雕的手轻轻拿住一个倒扣在茶盘之上的杯子,摆放在面前,然后顺手给自己添了一盏茶,抬头望向风清持,“对了,你去风家是为了何事?”

她的性子素来是比较懒散的,能让她特意去一趟风府,估计也不会是简单的事情。

风清持漫不经心地品着杯中的茶,缓缓回答,“去调查风清持的身世。”

“怎么?你怀疑身世有假?”

轻轻颔首,“在焱凤的时候见过玉轻尘,是她在怀疑。”

言络“咦”了一声,削薄的唇清冷地勾起,“玉轻尘此人不简单,这么多年,便是我都探不出她的深浅,她既然起了怀疑基本上不会有错。”

稍稍顿了一下,便继续说道:“不过玉轻尘那种人,性子太清冷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根本就不会上心,怎么会突然调查你的身份?”

挑了挑眉梢,流光潋滟的眸子淡淡地看着风清持,“莫非你就玉家有什么关系?”

风清持沉眸思虑了一会儿,缓缓道:“我今日去风府,倒是听见了梦华颜和周妈的谈话,似乎……确实和玉家有些关系。”

然后便将自己在风府听到的谈话同言络说了一遍。

言络绝美的眼中划过深思,然后淡淡地看着风清持,“对于自己的身世,你现在怎么看?”

如果她想查清楚,他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帮忙,但是很多事情查清楚了或许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毕竟渝初玉家是一个大家族,与安阳城风家不一样,如果真的是玉家人,那她就没有现在这么自由了!

风清持挑了挑眉梢,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缓缓开口,“没什么看法,现在这样我逍遥自在。”

言络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眉尖轻轻一拢,“不过这件事情玉轻尘既然插手了,没有结果她是不会放弃的。”

“无妨,如果真有什么确定的线索,玉轻尘会告诉我的。”对于玉轻尘,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那就好。”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缓缓开口。

“要不要回去?”已经站起身的言络低头看着风清持,挑着眉梢问。

“你已经见过五皇兄了?”风清持放下杯子,双手环胸望着对方反问,话语之中倒是也不见任何意外。

言络只是微微颔首。

“走吧!”风清持也起身,目光清透地看着言络,清清凉凉地掷出两个字。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知道言络隐身在暗中,不过对方既然没有出来,她自然也不会点破。

两人并肩离开了茶楼。

看着前面不远处布局别致的忆故人,言络微微勾起唇角,“九年后第一次遇见你,就是在忆故人。”

言络忽然有些庆幸,幸好他来了安阳城!

风清持低低一笑,目光染了几分悠远之色,“其实当初,我真的没有认出是你。”

她怎么都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只会撒娇赖皮的小孩子长大了会是这般清姿泺泺,矜贵优雅的模样!

言络却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头看着面前的风清持,目光深沉了几分,就在风清持被看得不自在的时候,言络认真的话语才幽幽传来,“以前没认出没关系,你以后不要忘记了!”

话语很轻,语气很沉,目光带着认真和执拗,就那样定定地看着风清持。

风清持微微一愣,半晌不知道应该如果回他的话。

见状,言络勾唇清柔一笑,看着风清持的目光是从来没有过的认真和深情,“我是言络,言如怀瑾,握瑜其络,这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我希望你能记得,不会忘记。”

风清持被言络眸中的深情微震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看着对方,轻轻一笑,有几分感叹,“真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记得这句话。”

当年她刚成为摄政王不久,从皇宫回王府的途中遇到了昏倒在地上的言络,彼时他衣衫褴褛,脏乱不堪,蓬头垢面,面容脏污根本认不出本来的样貌。

那个时候念着蓝钰经常一个人待在摄政王府,担心他会很无聊便想着为他找个伴,所以就将言络带了回去,并且还为他取了名字。

只是事与愿违,言络和蓝钰两人从小就不对盘,在一起说不了三句就要打起来。

言络轻声低笑,并没有说话。她说过的话,他从来都不曾忘记过!

她就像是一束光,瞬间照亮了他黑暗的生活,但是当九年前她离开之后,他的生活,却比以前黑暗的时候,还要痛苦千百倍!

住在她曾经住过的地方,守着却染中的一方衣冠冢,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差不多十年!

当两人快回到院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微微西沉,淡金色的余晖散在并肩而行的两人身上,为他们周身清冷的气息镀上了一层暖光。

如此容颜绝世的两人在林间缓缓地行着,树木摇曳,偶尔有落叶自上空缓缓飘落,美得如诗如画,两人似乎是从水墨画中优雅地走出。

似乎一瞬间,就能迷了无数人的眼!

夕阳下的身影,也越拉越长!

“刚才二皇兄派来的人出现了?”快走到院子的时候,风清持忽然开口,深邃的眼中还有着几分冷然。

虽然这里的一切已经被处理过了,但是空气中仍然有着微薄的血腥味,缓缓浮动。

言络点点头,眼眸幽淡地看着远方,削薄的唇轻启,“看来这次紫羽是真的想要紫舒的命!”

风清持勾唇嘲讽一笑,只是那双眼中,没有任何的笑意,一派冰凉无垠,“十年不见,二皇兄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言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

许久,才缓缓开口,“起风了,先进去吧!”

风清持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五哥。”看见紫舒,风清持对着他淡淡一笑,似乎对刺杀这件事情丝毫不知情。

紫舒“哟”了一声,看着并肩而立的二人调笑地开口,“怎么?出去一趟还拐了个人回来?别说,还挺配!”

风清持:“……”

言络:“……”

紫舒并没有注意他们之间的小怪异,而是扬了扬手中的碗筷,朝着他们笑道:“快点去洗手吃饭。”

两人都齐齐地离开了,去洗手吃饭。

紫舒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将饭盛好,分别放在饭桌上。

接过言络递来的软巾擦手之后,风清持便率先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桌上的三碗饭,抬头望着紫舒,“莯流没有回来?”

紫舒漫不经心地回答,“莯流回来了,但是又出去,让你不要等他。”

风清持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对了,小七,言络知不知道你的身份?”紫舒看着还在里面没有出来的言络,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关于小七的身份,没有她的允许他自然不会告诉言络,再者,这种事情真打算说的话也应该是她自己当面说。

风清持点点头,“在焱凤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呀!”紫舒淡淡地开口,然后就直接坐了下来,“那我们就先吃吧,不用等他了!”

风清持:“……”

“对了,你的性子应该不会将这件事情主动说出来,是谁认出你的?难道也是言络?”紫舒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淡淡地问。

小七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除非有人识出了她之前的身份,并且逼她承认,不然……这件事情可能永远会成为秘密。

“不是言络,是未檀。”当初来帝京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个问题,未檀太了解她了,只是不过初次见面就人出了她的身份,这让她还是有几分意外的。

紫舒扒饭的手微微一顿,在风清持看不见的地方目光神色怪异了几分,似乎是想说一些什么,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刚缓步走来的言络正好将紫舒的表情看在眼里,微微垂首,眼中的眸色瞬间深沉了几分,有些高深莫测。

再次抬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淡慵懒,对着二人缓缓一笑,没有说话。

用膳过后,三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风清持在房间里面看书,外面想起了有序的敲门声。

“进来。”抬眼看了一眼门外,淡淡地掷出两个字。

话音刚落,一身墨衣的莯流就端着紫砂茶壶缓缓走了进来,熟练地为风清持沏了一杯茶。

“阁主,已经查到为兰姨娘接生的那个接生婆的下落了。”莯流站在一旁低低地开口。

风清持放下手中的书卷,淡淡看了他一眼,伸手端起手边冒着热气的茶盏。

“那位接生婆原先是梦府负责接生的李嬷嬷,后来梦华颜怀风苍,她就去了风府,直到兰姨娘生产之后,她便请辞回了老家。”

“我今天下午去见过那位李嬷嬷,莯流仔细问过,对于当年的事情这位李嬷嬷确实不知情,不过……”

说到这里,莯流稍稍停顿了一下,眼中的神色复杂了几分,语气微沉了几分,“李嬷嬷说,因为兰姨娘是她这辈子最后接生的人,所以对于风五小姐的身体特征还是记得很清楚。”

莯流突然觉得有些怪异,自从知道她是曾经的紫翎墨之后,即使她现在的这具身体是风清持,但实际还是会更偏向于紫翎墨。

莯流小心地看了风清持一眼,继续开口,“她说风五小姐的左肩处有一枚月牙形的红胎记。”

闻言,风清持精致的眉目之间添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抬眸淡淡地看着莯流,启唇轻问,“你下午就是查这个去了?”

莯流点点头。

“你用晚膳了没有?”风清持忽然问。

这个转变让莯流有些措手不及,微愣了一下,回过神才低低地回答,“还没有。”

“厨房里面我让下人留了晚膳给你,你去吃饭吧!”

“是。”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房间。

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风清持用手指支着额头,缓缓陷入了沉思。

左肩处的胎记,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

背对着镜子,将藏蓝色的外衫褪至肩头一下,然后是中衣,当里衣褪下之后,镜子里面出现的,是丑陋而又狰狞的伤疤,新旧交加,遍布整个肩头,一直绵延到背部。

风清持勾唇嘲弄而又清冷一笑,绝美的容颜之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有一望无尽的薄凉。

风清持,你以前,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窗边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风清持瞬间将衣衫拉上肩头,眼中神色瞬间凛冽了几分,冰冷地看着站在窗前的那人,一启薄唇,清凉的声音从唇边溢出,“言络,我不喜欢别人一直干涉我的生活!”

那双眼眸,望着言络依旧不带半分感情。

言络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对方,里面有压抑和阴鸷,微哑着声音开口,“你背后的伤……是怎么来的?”

风清持看了他一眼,然后偏开目光,淡淡地解释道:“不是我经历的,是曾经的风清持。”

她唯一受过的伤,也就刚睁开眼睛那时风云依在她身上留下的,她从来不吃亏,这笔账,风云依迟早要还她!

言络的声音依旧是闷闷的,带着几分执拗,“以前你也在风府住过。”说话的时候,目光也是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没有丝毫偏差。

“你觉得我像是会被人欺负么?”看着言络,风清持缓缓问道。

言络依旧望着风清持,眉目微敛,绝美的眼眸一派晦暗不明。

看着站在窗前一言不发低着头的言络,风清持神色之间有几分无奈,之前的冷冽尽数褪去。看到这个样子的言络,心中那些冷漠的话语又忽然说不出口了!

“对不起!”言络忽然低低地开口。

风清持一愣,神色狐疑地看着青衣绝尘的言络。

“我刚才无意看到莯流出去,知道你还没有休息所以就从窗户进来。”只是,没有想到会看见那一幕。

后肩都是细长而又狰狞的伤疤,即使知道并不都是她曾经受过的,可是心就是狠狠一疼!

如果以前他有能力护住她,也就不会有现在成为风清持这件事情,说到底,还睡觉他太没用了。

“算了,你以后还是敲门吧!”风清持无奈地开口。

言络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风清持扬起眉梢看着他,将手边的书收好然后顺着椅子坐下。

“我只是来告诉你,尹子希回来了,将行云止水的花儿和陛下给带走了。”言络依旧站在窗前,淡淡地掷出一句。

风清持笑了笑,“我倒是将它们给忘记了!”离开焱凤之后她才突然想起来行云止水还有两只动物。

“它们没出什么事吧?”风清持问。

言络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唇角,“它们没事,有事的是行云止水的下人,尤其是你那个侍女,湖蓝。”

风清持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觉得花儿还是蛮听话的。”

言络:“……”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眸子淡淡地看着风清持,“我……要走了,回焱凤的途中你自己小心一点。”

“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么?”风清持有些意外,她以为言络会和他们一起回去的。

言络摇了摇头,缓缓开口,“碧倾云就在里安阳城不远的地方,我要去和他打个招呼。”

最近“打招呼”三个字说地特别沉,甚至还带着几分冷意。

风清持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眼眸深沉地看了一眼言络,“你自己小心一点!”

她查过碧倾云,这个人,确实有一定的能力,很厉害。

言络勾唇展眉一笑,眼中带着几分清魅和慵懒,淡淡地瞧着风清持,薄唇一启,狎昵暧昧地开口,“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风清持深邃的眸子瞬间凉了几分,不过却并没有出言否认。

言络唇角的弧度更明显了,清姿泺泺,绝色倾城,“放心,我会小心的。”

说完之后从怀中缓缓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匕首很轻便,呈现淡银色,外鞘周身用黑金刻着一朵木樨花,雕刻地极为仔细,甚至连木樨花的花纹脉络都是清晰可见。

言络将它递到风清持的面前,目光清淡中却噬着一抹笑意。

“送我?”风清持挑起眉梢看着他。

言络点点头,缓缓开口,“对,送你。”

风清持接过,将匕首从外鞘中拔了出来,眼前瞬间银光一闪,凛冽异常。

“匕首外鞘低端还有三个小孔,可以放银针。”言络在一旁悠悠地开口。

风清持倒过来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三个细小的孔径,勾唇笑了笑,“原来如此。”这个地方可以放带毒的银针,谁会想带,匕首外鞘之中还另有一番乾坤。

言络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看着风清持淡笑的容颜,“喜欢么?”低低地问,声音和眼眸都带着一分明显的期待。

上次他们被银叶之赤刺杀的时候,他发现她身边根本没有趁手的武器,然后他便想着为她打造一件,想了许久,才觉得匕首最适合她。

“很不错。”风清持不吝夸奖。

言络轻轻一笑,“那就好。”

“那我先离开了,我们焱凤见。”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这次没有再翻窗,而是从房门离开。

看着言络离去的背影,风清持眼神忽然有几分感慨,还有几分其他的情绪,难以言明。

收回目光,将手中的匕首进鞘,忽然现在匕首薄厚之处的背刃之上,刻着一行细微的小字。

凑近了看才能看清。

——言络相赠,仅予清持。

风清持勾唇笑了笑,将它收好。

翌日,清晨。

苍穹山。

一头毛驴在竹林之间闲悠悠地晃着,毛驴上面,还坐着一位灰衣老者,花白的胡子,甚至连眉毛都是雪白的,看上去约莫有六七十岁的年纪,双目却是炯炯有神,手中还拿着一只酒葫芦,悠哉游哉地骑驴而行。

看着阵法再次被人轻易破除,兰泽和林叔都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兰泽只是惯行例事出来查看。

至于林叔,眼中带着几分期待,眉眼都带着笑意和期待。

公主说过她会经常来看他们的,会不会是公主回来了?!

微凝一双苍老的眸子,聚精会神地盯着远方,当看见从林间探出一只驴头,林叔眼中的失望之色丝毫不加掩饰,一扭头就回了院子。

兰泽无语了半晌,唇角微微抽搐。就算不是那个女人需要表现地这么明显么?

看着骑驴而来的老者,兰泽倒是神色恭敬地上前,“玄医老人。”

玄医老人看了那个二话不说直接扭头离开的林叔,神色狐疑地看了一眼兰泽,“成林怎么了?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兰泽心道:你没有得罪他,但是这个时候你出现就让他失望了,毕竟林叔盼了那么多天的风清持!

不过面上还是沉稳地看着对方,“林叔刚才在准备饭菜,肯定是去看看饭熟了没!”

完全是说谎不带打草稿,脸不红心不跳的主。

玄医老人点点头,神色之间非常满意,“还算成林有点心!”

兰泽:“……”等一下他要不要找个借口去公子那里避一避?

玄医老人从毛驴上面下来,看了兰泽一眼,嘱咐道:“傻子走了一路了,你牵它去喝点水,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