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兄妹两个的感慨下,一连风平浪静过了好些日子,在流寇被撵走了后,淮镇上开始恢复太平,家家户户也不拘在家里头了,便是关了许久的铺子也重新开了几家,逢上集日,十里八乡的村民也会担上些自家用不上的去换粮食、银子。
林秀跟着朱氏去了两回,买了些红薯和粗粮,朱氏还扯了两块粗布,说是要给他们做一身衣裳,拗不过她,林秀也只得随她去。
他们家没有田地,只有后头林子里开垦的两亩荒地,种不了粮食,这又是农忙的时候,兄妹三个和朱氏不时都去帮着朱家收粮,两家人多,没几日就把粮食给收回来了,林康还去白家那头忙活了两日,恰好楚越送了救命之银上门,林秀就寻思着给家里买几块田,等朱氏母女回来,她便同他们说了说。
“买田?”朱氏面上闪过喜色,只是随后又一顿,“只怕不好买。”他们桃花村田地少,这家家户户又不缺银子,谁会把自个儿的口粮给卖了?
林秀已经出门打听过了,“听说咱们隔壁袁家村有个地主正准备去镇上买铺子,正差点银两,放了口风出来说要卖上几亩上等田地。”
说完,她加了一句:“不然等咱们买了田,也去镇上盘个铺子如何?”
朱氏失笑,“你这想一出是一出的,镇上的铺子可不便宜。”
“咱有钱!”林秀拍了拍胸脯:“娘你们等着。”
她拖了一口楚越送来的箱子揭开,指着里头一锭一锭的黄灿灿的金元宝,道:“你们瞧,这箱子里有二十个金元宝,莫说买一个铺子,就是再买一个铺子也是够的。”
一个金元宝能兑换纹银四十俩,这里二十个金元宝,折合纹银可就是八百两了,别的郡地儿贵,但他们淮镇上的铺子比不得,一个铺面也不过百十俩罢了,就这些,足够他们一家四口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了。
何况,楚越可不止给这点。
除了两个装金元宝的箱子,还有一个装满了朱钗的箱子,上下搁了好几层,林秀打开的时候,险些被那亮闪闪的珠宝给亮瞎了眼,最后还有一口大箱子,里头装的是布匹,不是朱氏买的一块一块的粗布,是整匹整匹的布料,她虽然不懂料子,但见那上头暗色金线勾勒,绣着云朵、梅花、桃花,轻轻一摸,满手细腻,能不是好东西吗?
等她把几个箱子打开,身边顿时传来几道抽气声。
林康先时让她自个儿收着,他也没管,这会儿一看,也是好一会儿才找回来声音,“这这是不是太多了?”
“多?”林秀摇摇头:“不多的。”
皇帝的命,贵不贵?
自然是贵的。
对他们而言,多,那是因为没见过,但对楚越来说,这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而已了,说不得,给这些,还是很克制的了。
克制归克制,林秀现在对楚越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够大方!
一下就让他们家从赤平到富农了。
有了这银子,朱氏也不犹豫了,“老大,明儿你就去袁家村走一趟。”
“唉。”
说来也巧,那袁地主要卖的地就在他们桃花村村外,离得近,路下头就是,林康去时喊了朱大舅一路,回来后两人满意得很。
林秀以为“报恩”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谁料楚越又第二次上门了。
脸上淡淡的没啥表情,他身边那严大严二两个笑嘻嘻的,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林秀只得把人放了进来。
严大、严二相视一笑,抬抬手,招呼着身后的人跟上。
林秀站在院子中央,见他们抬着数个箱子进了院子,眉头一下蹙成了个川字,指了指问道:“这是啥?”
楚越道:“银两。”
林秀想回说过的银货两讫的话,点了点头:“行。”人家既然真的送了银子来,她收着就是,左右这银子不烫手,她拿着也心安。
等箱子都抬进来后,一行人也挤了进来,打头的严大和严二见林秀双手抱胸看着他们,心里哀叹一声。
也是个心狠的,见他们忙来忙去的,都不说请他们进屋去喝口水,不都说姑娘家心底善良,心肠柔软的吗?
他们不知,要是按照往常来说,林秀咋也会笑脸迎人,请人进去喝喝水,再好生把人送走。但楚越是谁啊,他是大圣朝的开国皇帝。
她可不指望着跟对待别人一般,你来我往,说不得借着这事儿还能走动走动。跟皇帝走动,她可不敢。
这一世,她是压根不想跟这些站在权柄之上的人沾上任何关系,既然楚越隐姓埋名的只为了报恩,那她就与他报恩,此后两不相欠,她也只装作不知,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罢了。
要说她更奇怪才是。
因为前一世楚越确实不曾亲自来,他只是下了一道圣旨就够让人疯狂的了,足足让一个农家成了皇都的新贵,让人艳羡不已,这一回,他人却来了,既没表明身份也没有强硬的发下圣旨,说银货两讫就真的送了银两来。
到底是啥原因,让这两世“报恩”的结果会如此大相径庭?
被一群人给看着,林秀干巴巴的说了两个字:“多谢。”
“”这就完了?
严大、严二抬眼朝楚越看去,只见楚越脸色都没变一下,反倒点点头:“不用。”
他们看了看这个,又偷偷看了看那个。
真是无言以对。
“三妹,请这位公子进屋来喝口水吧。”林康在里屋出了声儿。
林秀正要点头,楚越已经先她一步说道:“不用,今日过来是特意送银两的,既然已经送到了,那我们就告辞了。”
他朝林秀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便带着人走了。
林秀几步跟上,送他们出了门,等人走远了,一口气才松了下来。
跟皇帝周旋,她连说话都得过滤,实在是劳心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