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抑郁症

陆衍初连连点头,结结巴巴道:“懂,懂,我懂的。”

岑子陌这才关上门,回到病房里。

只见窈窈的小表妹“霸占”了自己的座位,摩挲着她表姐的手腕,担忧道:“姐她怎么瘦了这么多?”

岑子陌站在旁边,随手从果篮里掏出一个草莓,像哄小孩儿似的递给沈清容,解释道:“你哥说,食欲减退、体重下降是抑郁症正常的一种临床表现。”

沈清容多少松了一口气,不管她亲哥人品多么“恶劣”,总不至于“医德败坏”。

她接过草莓,一边吃,一边目光随意扫到旁边的金盏菊上,含糊道:“谁呀?怎么探病还送这么不吉利的菊花?”

岑子陌一怔:“这不吉利么?”

沈清容点头,随手抽出湿巾擦拭自己手上的枝叶,扒拉着金盏菊的花瓣,皱眉道:“且不说送菊花本来就是探病的忌讳,金盏菊的花语也并不好——悲伤、嫉妒、离别之痛。”

“……你确定?”岑子陌声音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沈清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当然不,花语有千百种解释,端的是看你相信哪一种,有人还说金盏菊象征着绝望,矜持,黑暗,恐怖,阴沉惨烈的行为呢!不过金盏菊被普遍接受的花语还是悲伤和嫉妒。”

岑子陌的记性很好,他几乎是很快就从记忆里找到了另一束花的名字——

“那文心兰的花语呢?”

沈清容想了想道:“文心兰倒是有不错的寓意,比如吉祥如意啦,比如隐藏的爱啦……”

岑子陌古怪的笑了一声:“隐藏的爱?”

他抄起这束金盏菊,毫不怜惜地向下抖落着,似乎在确认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窃听设备或者是毒药。

金盏菊的花瓣七零八落地散在地板上,岑子陌随手打开窗户,就把手里的花束顺着窗户扔了下去。

他回头,看着有些被吓住的沈清容,微笑道:“听窈窈说,你之前是个作家。”

“不不不,都是姐姐抬举我,我就是个写网络小说的小透明。”沈清容看着喜怒无常的大魔王,战战兢兢道。

“随便吧。”岑子陌并不在意沈清容到底是“小透明”还是“大神”,他轻声道:“现在,我需要借用你这颗文学家的大脑,来思考一个问题——”

沈清容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不借!脑袋只有一个!”

岑子陌:“……”

他抹了一把脸,只好收起身上阴森冷酷的威压,无奈道:“好吧,我不要你的脑袋,你不用这么紧张。”

可惜沈清容并不相信他这句“虚伪的谎言”。

岑子陌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沈家的智商是都点给了沈清行么?以至于没有给沈清容留下一点可怜的智慧?

他冷声道:“如果有一个女人,在我住院的时候送我一盆文心兰,但是在窈窈住院的时候就送了一束金盏菊,你觉得我到底应该用什么花语来解释这一种……巧合?”

沈清容很认真地抱着她那颗“文学家的大脑”想了想,弱弱道:“福尔摩斯说过,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这摆明了是一个暗恋你又嫉妒我姐的小婊砸啊!”

岑子陌笑着摸了摸沈清容的狗头,只不过沈清容能从他的笑容后面看出大魔王想要毁天灭地的愤怒和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轻声道:“你们文学家的脑回路……啧,还真是挺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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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因为睡眠障碍导致林窈在凌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她睁着眼睛,努力将自己的视线聚焦在对面陪床的岑子陌。

他的轮廓在黑暗中不甚清晰,但是林窈却看得很认真,试图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描摹出他的眉眼。

她知道自己现在生病了,脑子就像涂了一层糨糊一样,但是她不会迟钝到忘记他踏着刀光血色朝她走来的模样。

可是林窈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爱。

周元晟就像一张无处不在的黑色的网,张牙舞爪地笼罩在她的头顶上,将她头顶上的光亮一点一点的遮挡、湮灭。

即便岑子陌不在乎她的灵魂来自何处,但是她的家人们,会不会觉得是她的到来才害死了之前的林窈呢?

而且,她凭什么觉得自己比原身能够活得更有价值,更加精彩呢?

这所谓的“新生”,不过是她卑鄙地从一个小女孩儿手里窃取来的罢了。

其实,她在拍摄《绝代佳人》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自己有些偏激消沉的情绪,但是当时她为了更好的掌握角色,所以刻意放任了自己在这种绝望压抑的心理中沉沦。

嗯,结果就是她真的玩脱了。

她现在既知道这是自己心境太过低落导致的胡思乱想,但是又忍不住自责自罪。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子陌在她如有实质的凝视中醒了过来。

他为了能更好地照顾半夜惊醒的林窈,所以一直和衣而睡。他起身走到林窈的面前,问道:“窈窈,是睡饱了么?”

林窈的内心很想给出一个回应,比如让岑子陌再睡一会儿,他的黑眼圈都快垂到人中了。

但是她的躯壳已经不受控制,她觉得自己就像在一罐粘稠的胶水里挣扎着,每一个动作都承受着巨大的阻力和窒息。

可是林窈还是用尽全身力气,在胶着粘稠的空气中挥舞着自己的四肢——但是在现实世界看来,她只是像放慢镜头一般,以一帧一帧地速度低下头,凑到岑子陌的面前。

她主动低头这个动作让岑子陌几乎不敢动,他僵硬着身体维持半蹲的姿势,生怕自己丝毫的晃动会吓得林窈重新“躲”会自我封闭的那个“盒子”里。

她张了张嘴,黏黏糊糊、断断续续的气音在这个格外寂静的黑夜里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得就像一字一句都能刻在岑子陌的心脏上,每一次跳动都会用这份痛处和煽情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她说:“愿……逐……月华……流照君。”

岑子陌知道,这是来自古代的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说出的一句“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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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前夫哥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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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子陌一直都知道演员是一项很危险的职业。

不只是因为演员要做一些诸如爆破、车祸、武打、吊威亚之类的危险戏码,而是很多优秀的演员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心理疾病,尤其是体验派这个流派的演员的心理病灶会更严重一些。

如果一定要说的专业一点,那就是抑郁症、强迫症、自闭症;如果说的艺术一点,浪漫一点,那就是演员们太过入戏,发生了“庄周梦蝶”这种分不清现实和剧本的情况。

岑子陌顺手合拢身后的房门,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

“唰。”

一把闪着银光的餐刀贴着岑子陌的鞋尖没入地板,只留下雕琢精美的刀柄。

岑子陌:“……”

很好,还是我的窈窈:)。

他抬起头,看着林窈——她依然是那副冷漠又空洞的神情,动作缓慢但是不减威力地一下一下地抛着另一把餐刀。

岑子陌收回脚步,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状。

他的声音柔软而无害:“窈窈,我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你——不信的话,你可以来搜身啊”

林窈:“……”

也许是岑子陌最后三个字的语气实在是太过荡漾,林窈一个手抖就把手里的餐刀甩了出去,岑子陌躲也没躲,任由那把餐刀划破自己的手臂,流淌出鲜红的血液。

也许是鲜血的颜色或者是气味刺激到了林窈,她的表情终于不再无动于衷。

她眨了眨眼,干涸的眼眶分泌出清亮的液体,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活泛。

“岑子陌,我们分手吧。”

林窈语速低缓,但是却很认真地一字一顿道。

岑子陌:“……为什么?”

林窈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仿佛不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握屈伸着,最终从脖颈上取下玉葫芦吊坠,一声不吭地递到岑子陌面前,沉默而决绝。

岑子陌看着她手心里的玉葫芦良久,终于沉下脸,大步走到林窈的面前,似笑非笑道:“没有理由?就是铁了心的要跟我分手?”

林窈默认了。

岑子陌突然伸手,一把接过吊坠,动作强硬但是又不失温柔地把吊坠重新挂在了林窈的脖颈上,然后他不顾林窈的躲避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几分冷意——

“让你想要分手,是我的错——所以,希望窈窈你能监督我改正这些错误,对不对?”

岑子陌抱着林窈走出房门,林窈似乎很怕和陌生人进行目光上的交流,于是像只小鹌鹑一样环住岑子陌的肩膀,然后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不肯出来。

岑子陌稳稳当当地走下楼梯,语气平静道:“我知道你的袖子里还藏着一把刀。”

林窈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露出刀尖的匕首又慢吞吞地藏进了袖子里。

“你随便捅,我不会怪你——再往左两公分就是我的心脏,你大可以往这里捅下去,直接弄死我。”岑子陌故意用一种轻松的口吻,但是话语里却是满满的坚定:“当然,就算我死在这儿,你也必须要去医院看一看。”

这下直到岑子陌把她抱进车里,林窈都没有任何反抗。

林空看着收起攻击性之后状似乖巧的林窈,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拍了拍岑子陌的肩膀:“不错嘛,对付小妖儿还是你有一套啊!”

岑子陌抿着嘴,十分“谦虚”地笑道:“因为她爱我,所以不会伤害我。”

“……”林空有些牙酸,指了指岑子陌还在流血的手臂,哼哼道:“爱你?不会伤害你?”

岑子陌漫不经心地抽出手帕将伤口胡乱包扎好,然后耸耸肩:“因为我也爱她,所以这些对我来说都不是伤害。”

林空:“……”

艹!这恋爱的酸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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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娱乐圈里经常有明星被自己的心理咨询师曝光病情,媒体又胡乱散布消息,很多吃瓜群众并不太懂得那些专业学术词汇,所以很容易把这些饱受心理疾病和精神压力折磨的明星们通通当成“精神病”。

而林窈的个人隐私现在已经在媒体界炒到一个天文数字,哪怕只是弄到这位顶级名媛的最偏爱的内衣牌子,转手卖给娱乐记者之后的钱都足以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所以岑子陌最终选择了沈清行的医院。

“我并不是心理医生。”沈清行打量着目光呆滞、行动迟缓的林窈,深深地皱起了眉。

岑子陌点头道:“我知道,我主要是想借你这里的仪器给窈窈做一个全身检查——我很担心她的身体健康。”

“可以,我给你开一张单子,你直接带着她去就行。”沈清行给林窈把了脉,轻声道:“我去给她找一间病房,她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吧。”

有了普外科主任沈大医生的批条,林窈一路绿灯,畅通无阻地在三个小时内把全身体检的流程走了一遍。

她现在只相信岑子陌一人,或者说是岑子陌不要脸也不要命的气势震住了她,让她无法把他从“精神世界”里赶出去。

沈清行倒是偏偏不信这个邪,非要和林窈单独谈谈,好对林窈现在的病情做出一个初步的判断。

岑子陌只好先把林窈藏在身上的利器都收了起来,然后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沈清行冷笑一声,指着对亲吻没有任何反应的林窈道:“林小窈现在这副样子,还能主动叫你?”

岑子陌直起身,怜悯地看着“天真”的沈清行,道:“我这句话是对你说的——”

“有事叫我。”

沈清行:“……”

等岑子陌离开,沈清行立刻凑到林窈的病床前,细细打量着她的瞳孔,张开五指在她面前来回晃动,试图吸引她的注意力。

但是很遗憾,林窈并没有像以往一样跳着脚张牙舞爪地扑向他。

她穿着柔软的睡衣,坐在雪白的被褥里,面无表情,目光空灵又孤寂,黑色的瞳孔里一片晦暗和死气,仿佛是两座埋葬了她全部感情和活力的坟墓。

“林小窈啊林小窈,你现在是不是灵魂已经回到大周了?只留下这么一具躯壳?”

“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和我说说好不好?这个时空里你最该信任的就是我,我们才是真正的亲人。”

“是不是岑子陌对你不好?所以你才演戏吓唬他?”

林窈仿佛将自己关进了一个真空箱子里,她只能看见沈清行嘴唇缓慢的蠕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这下好了,真的成小蠢货了。”

沈清行叹气,带着手术刀磨出薄茧的纤长手指轻轻抚上林窈的嘴角,担忧道:“你不会傻乎乎地流口水吧……”

回答他的是林窈干脆利落合上的牙关——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