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下摔得又准又严实,尾脊那块疼得几乎已经麻木,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下,原本就用的不怎么熟练的四肢完全不知道怎么指挥了,甚至连说话都有些颠倒。
秦知被他看的心忽然有些发颤,也没注意到他的用词错误,上前一步半跪下来,将苏断身上的浴巾拿开扔到一旁,扶着他的肩膀,微微用了点力气,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地上覆着一层淅淅沥沥的水迹,秦知膝盖上的布料很快被地板上的水浸湿,不过刚刚他身上已经被打湿了大半,倒也不差这一点了。
现在情况比较棘手的,是面前这个还可怜巴巴倒在地上的小少爷。
苏断身上沾了水,本来就滑,整个人又僵硬的要命,丝毫不知道配合他的动作,刚起来一点很快又往下滑,导致秦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只靠着扶肩膀就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没办法,秦知只好一只手扣着苏断的肩膀,另一只手穿过少年的腿弯,小心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虽然看着清瘦,但该有的力气还是有的,抱着骨架偏小的少年,感觉轻飘飘的。
——他真的已经成年了吗?
秦知想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可比苏断重了不止一点儿。
直到已经将人抱进了怀里,秦知才有功夫想到这个小主人会不会因为自己逾越的动作生气。
他低下头,想看看苏断脸上的表情,却只看见了带着一个小小发旋的漆黑发顶,小少爷乖乖地窝在他怀里,连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因为伤应该在尾脊那里,秦知将人放在床上的时候,调整成了趴着的姿势,然后快速通知了管家。
……
因为苏断的突然摔倒,苏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等到医生给苏断上好药离开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诊断结果是尾脊骨有轻微骨裂,达不到要动手术的程度,只是至少也要好好休息半个月,不能做剧烈运动。
虽然这伤说起来并不算严重,但任何小伤病放到苏断身上,都是需要被严肃对待的。
管家给苏断的大哥打了电话,但是公司那边事务太忙,今晚是回不来了。
通知完苏铮那边后,他又不放心地给医生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番注意事项。
虽然从小到大小病大病不断,但那都是因为身体免疫力低下而受的伤,骨折这种严重的外伤,还是第一次发生。
——虽然医生已经解释了无数遍轻微骨裂和骨折根本不是一个概念,可管家还是止不住地被这个词惊到。
作为这间别墅中唯一一个需要被伺候的主子,苏断受伤了,连带着整个苏宅的气氛都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然而就在众人都愁容满面的时候,刚抹了药屁股凉飕飕的苏断却趴在床上悄悄松了一口气。
系统也跟着高兴:“太好了,这样宿主就可以合理的半身不遂了。”
苏断:“……”
他只是动作有点迟钝,哪里算得上半身不遂了?
这个系统的用词准确度竟然还不如他。
不过苏断懒得和系统争辩用词问题:“嗯。”
虽然系统的形容似乎有些奇怪,但不管怎么说,能够不用再费劲地让自己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确实是一件好事。
原本苏断对于当人这件事充满了兴趣,原身本身的生活状况也很安逸,很适合他慢慢摸索,但今天苏铮的出现,却给了他一些压力。
他是来做任务的,但在做任务之前,他得保证自己不被人发现不对劲。他和系统都没钱,买不起商城里的道具,一旦被苏家赶出去或是监视起来,这任务还怎么做的下去?
虽然系统说只要性格转变的合理,表现得和原主不一样也不影响任务评级,可性格转变得再厉害,也不会突然半身不遂。
不对……什么半身不遂,他这是被系统传染了吗。
苏断再次在心里默念他只是行动比常人迟钝了一些,而已。
系统说:“宿主可以趁着这半个月偷偷学学人类的生活方式,然后想一想该怎么治愈任务目标,虽然任务没有时间限制,但一般而言,任务完成的越快,评级就会越高。”
挥着小翅膀飞走啦
系统说:“系统也不知道呢。”
虽然秦知的行为似乎有些怪怪的,但人都到了门口了,苏断也不能当做没看见,所以桌子上的这些文件当然没办法继续看了。
理由充分地把面前长的宛如多胞胎兄弟、一晃神就分不清谁是谁的文件推到一旁,苏断偷偷松了一口气,让系统把屏幕亮度调高了一点,看着自己的治愈对象发起呆来。
因为忙着公司的事,没有多少闲暇时间,所以苏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秦知了,大多数时候都是匆匆看两眼,知道对方正在既定的命运线上拔足狂奔,知道他又变得优秀了一点儿,就放下心来去做别的事情了。
现在忽然有机会这么安静地观察对方,苏断才恍然发现了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秦知确实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
苏断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秦知神态中带着明显的仓皇和茫然,被四面八方的压力逼迫的小心翼翼,直到和他相处熟了之后才好转了一些,而现在的秦知,眉眼间再看不出一丝惶恐之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打磨之后的沉稳和漠然。
还有一些别的东西,隐晦的刻在秦知漆黑一片的眼底,但苏断看不太懂,也就没有去思考。
苏断对着唯一的旁观者发出感慨:“他变化好大啊。”
系统乖巧地附和道:“是的呢,宿主。”
屏幕上,秦知不知道在想什么,吐出一口烟雾后就微微皱起了眉,右手夹着烟,垂在车窗外,没有再吸。
眉间竖起的痕迹,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深刻。
苏断看着他皱眉抽烟的样子,奇怪地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据说人常常在压力大的时候才会抽烟,而且秦知还把眉头皱得那么紧,一看就让人觉得他有心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来看他这件事让秦知觉得不开心吗?
想到这种可能,苏断有些不解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点说不出的闷。
系统说:“宿主请稍等,滴滴——检测结果显示治愈目标的情绪起伏较大,但并不属于负面,所以应该不是不开心。”
苏断眨了眨眼,虽然知道秦知不是抱着不开心的心情来看他之后,心情好了一点,却也彻底迷糊了。
人类的情感可真是让人费解,小茯苓第不知道多少次感叹着。
明明表现出忧愁的样子,却又可能是高兴的,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
屏幕中,在吐出那一口烟雾后,秦知没有再去动指间夹着的烟,任凭那根还剩下大半根的烟在空气中燃烧着,丝丝缕缕的烟雾还没来得及聚集着环绕上升,就被路过的夜风扯得七零八散。
亮橙色的火光一直烧到了烟根部拼接的缝隙处,快要吻上弯曲指节的时候,秦知才伸手将它在车载烟灰缸里按灭。
然后伸手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了出来。
在秦知不知道为什么事而陷入沉思的时候,苏断也跟着发了长度为一根烟的呆,在秦知开始动之后,他才惊醒似的回过神,问:“秦知要进来了吗?”
系统说:“治愈目标的前进方向和大门的方向重合,看来是这样的。”
在苏断的目视下,那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苏家高大的铁栅栏雕花门前,神色从容地和走近的保安低声说了什么,保安又拿起对讲机通告了到了内院。
于是两分钟后,书房的房门就被管家敲响了。
苏断让系统关了屏幕,说:“进来。”
管家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眉间因为长久的皱着而形成了一道深深的纹路,只是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一些,和所剩无多的黑发掺在一起梳在脑后,比起从前来能明显看出老态来。
自从苏父苏母出事后,苏家接连遭受打击,管家要操心的事又更多了些,不过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像是老了四五岁似的。
管家说:“少爷,有人来访。”
他顿了一下,才低声说:“是一位叫秦知的,曾经在两年半前给少爷当过一段时间的仆人,后来因为母亲要做手术所以辞职了,您还记得吗?”
作为当初帮苏断把人招进来的人,管家当然知道那一场招聘下的真相是一件怎样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也知道辞职只是一块表面上你好我好的遮羞布。
苏断点点头,说:“记得。”
管家用浑浊的眼珠看着苏断,轻声说:“少爷,他现在是秦氏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