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后位

琬儿(重生) 青橘一枚 4029 字 10个月前

苏琬儿再度理了理手中的这份奏疏,将它们放入随身的锦袋中,这是琬儿理出来,立时要给吕后看的。是监察御史唐谨中弹劾朝廷重臣中书令樊铠,奏疏上说,樊铠在苏州老家翻修祖宅,却利用自己的权势,以贱价强买了别人的土地。

苏琬儿离开政务殿前,最后望了望静谧无声的偏殿,她心中满是甜蜜,好像她真的只有十四岁。李肇在里面小憩,他召见了负责大唐律例编撰的编修,律例编撰已接近尾声,如若自己没有记错,律例编撰结束后不久,吕后便与肇逐渐变得水火不容,他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

樊铠作为中书省的最高长官,竟然不顾自己的形象,在老家如此行事,不管是否属实,这种奏疏都让吕后万分恼火。樊铠是吕后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在吕后强力肃清官场贪腐后上位的,原本是作为廉明派标杆的樊铠,被人以横行乡里之名弹劾,这让吕后脸上也挂不住得很。

吕后一番权衡后,决定派出自己大儿子李肇前往苏州进行调查。

此时的吕后对肇依然是喜爱的,虽然李肇总时不时犯犯轴,但毕竟肇还年轻,虽说急躁了些,依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孩子”。吕后时常微笑地望着李肇,自豪地对惠帝说,看,这就是咱们的儿子,不仅英俊帅气,天资聪颖,为人处事亦如此圆滑老道。

惠帝也如是认为,他也赞同李肇是自己诸多皇子中最亮眼的佼佼者,堪当大用。而肇为人容止端雅,处事英明,颇有当年惠帝初现锋芒时英明神武之风范。作为最有可能挤掉台上那位试图打鸣的老母鸡的李家的希望,李肇也很受传统派臣工们喜爱,俨然成为了李家未来的最大希望。

李肇也正是在这样的一派祥和中接下了这一颗烫手的山芋,毕竟樊铠作为吕后的左膀右臂,一般人还真没那胆子去接下来。

肇很清楚樊铠在自己母亲心中的地位,他如此长袖善舞,怎不知如何处置樊铠为最好?可是他不想做自己母亲的应声虫,又或者,他非要故意揪住自己母亲的痛处,给她难堪,以发泄他自己心中对母亲怨怼情绪。

樊铠仗着有吕后撑腰,一贯张狂,李肇竟然在一场与樊铠的正面对峙中,下令禁卫军当场斩了目中无人的樊铠。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保守派感受到原本冷却的血液开始变得沸腾,李家的男人终于要雄起了?而皇后派的臣工则有些恍然,纷纷将渴盼的目光投向那幕帘后高贵典雅的身影,他们都是吕后新近提拔起来的,根基薄弱,如若吕后不罩着他们,他们便得思考新的生存方式。

聪明的吕后自然也知道,这是她的一场危机,是关乎她“皇权”是否还能继续稳固的一场对战,而对战的敌人,则是自己最喜爱的大儿子。幕帘后的吕后很难过,她完全没想明白李肇为什么非要与自己作对,自己对他还不够好麽?

吕后不说话,只看着端坐空荡荡龙椅旁的李肇,等他将樊铠的恶行陈述完。

李肇慷慨激昂,他准备得很充分,材料也很齐全,他在堂上侃侃而谈,调动起满朝文武的爱国热情,现场气氛激烈又振奋。

琬儿的心沉到了谷底——肇,你怎能如此天真!你指望通过樊铠就能控制朝堂扳倒吕后?你可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琬儿焦灼不已,以至于她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可她却不能冲出帷幔去让李肇住嘴。上一世琬儿混到尚宫一职时,肇与吕后的关系已经很紧张了,她完全不知道李肇是怎么开罪了吕后。这一世,她知道了,可是她依旧束手无策。

大殿内李肇的声音嗡嗡回响,轰得琬儿的脑袋也跟着嗡嗡作响起来。她拿眼偷偷瞥向软椅上的吕后,吕后噙着泪,望向殿上身姿挺拔,容止端雅的肇,眼中漫溢的似乎是母亲看儿子的慈祥与温柔,她嘴角上扬,好像只是一个为自己儿子骄傲的母亲。

此为防盗章,如果看见旧章节麻烦等一小时~苏琬儿,诗文之才与治世之才兼备,当世政坛第一女宰相,宫变之夜,她却舍不得同那帮凄惶的吕派、钱派等外戚派权臣一同逃跑,只抱着一方鎏金锦盒呆坐妆台前。她忐忑、彷徨,素来胸有成算的她第一次觉得前路渺茫,她是外戚派首脑钱皇后的左膀右臂,却也是李家长公主乐阳的“姐妹淘”。

自己应该算不得外戚派吧……苏琬儿第一次发现有些不大能判定自己的立场。

乐阳长公主助力了自己的胞弟李韧重振李家辉煌,虽然自己与乐阳长公主互有纠葛,却也有姐妹情,如若自己拿出乐阳长公主的名头恳求,李韧看在长姐乐阳公主面上,定然会手下留情吧……

苏琬儿如是想着,便这么决定了,她要留下来,她不能离开——她属于这大明宫!

……

李韧立在大明宫的宫门口,乜斜着眼看向东首的咏华殿,这里便是那妖女的所在,他极力忽略眼前泛起的那记忆中熟悉的娇颜玉貌,压下心中隐隐破土的诡异激荡。他一个抬手唤来身侧的方清扬,“振甫兄,你进去……”

李韧抬手指了指眼前的咏华殿,言罢利落地转身,拍马北向直入大明宫深处。

他没有看见身后渐次开启的宫门——朱漆门,琉璃钉,映照出苏琬儿那转盼多情的眉眼。朱唇浅,桃花萼,风流袅娜的巾帼宰相手执宫灯端立宫门口。她引着宫人深深伏地。

“臣,苏琬儿恭迎颍川王……”

出乎琬儿的意料,她迎来的不是那熟悉的龙眉凤目与轻言调笑,却只有方清扬的刀。当军士们将她推至案前,拔出大刀,就要当头砍来时,被无尽绝望层层包裹的苏琬儿痛哭出声。

“大将军饶命!微臣是盼着颍川王的!微臣没有一日不在等着颍川王能重振李氏荣光!大将军请看……”

战栗的素手苍白无力,却紧紧托着一方锦盒呈于眼前,汉白玉的印玺泛出温润的光,狰狞的盘龙昂首欲振。

执剑的军士有些犹疑,唤了同伴去请示方清扬,此女可是朝堂上的风云人物,还主动奉上了玉玺,二话不说便斩了似乎有些不妥。

须臾,传话的军士回转,带来了大将军的话,“此婢妖淫,秽乱宫闱,玩权弄术,岂能轻恕?今日不诛,后悔莫及。”

苏琬儿大惊,怎么会是这样?!自己已经如此主动了,李韧为何还不领情!

她两股战战,勉力直起身来,就要冲去前堂寻方清扬理论,取奴家性命事干重大,要不要再问问颍川王的意思?

焦灼的军士可等不了这许久了,今晚刀口早已砍卷,砍一个少一个,早些砍完便好早些收工!不等苏琬儿立直,铮鸣的利刃已至——

四周陡然静谧,苏琬儿看见自己的身体缺了一个头,碗口大的脖颈端滋滋飙着血……

没有痛,没有恨,苏琬儿睁大了双眼,依旧只能看见沉沉的黑暗,如有实质,将她层层禁锢,置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