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母后,依大唐律例,贪墨数额逾万石者,当诛九族!”
琬儿暗道不好,脑中一片空白,她木瞪瞪的盯着吕后眼中那愈发晶亮的闪光。琬儿清楚,那是真的母爱——因为吕后知道,她就要失去自己的儿子了,这一刻,吕后的心中是疼惜的,悲伤的,所以她在心中提前为她的儿子哀痛……
“小公公,吉海想求公公给咱哥俩领领路,我想求见皇后娘娘……”
话音未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吕吉海那双攥紧了黄白之物的手,便往小内侍握着拂子的小手而去……
“别!别!”
小内侍被骇得直往后退,“吕公子莫急,娘娘嘱咐过,要两位公子好生住着,一切行动皆听她安排即可。公子且安心养养身体吧……”
吕吉海无奈,这求见无门,只能干等的日子比在徙河挑石头还让人无力。
再多几日,依旧不知前路为何的惶恐的吕吉海开始变得胆怯起来,皇后一定不想再召见我们了!要召见早就召见了!他整日里终日忧心忡忡,皇后是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我们?她是要杖毙我还是凌迟我?
年纪更幼的弟弟吕吉山,却更为淡定,他只认真地享用着宫人们送来的各种吃食,摸着肚子还一脸惬意地安慰自己的兄长:哥哥莫急,皇后要杀咱们也犯不着给咱如此多吃食,哥哥且放心享受眼下的舒适生活即可。
话虽如此,吕吉海却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与吕吉山抢吃食,他终日生活在担心自己突然死亡的恐惧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其实并不是吕后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这被自己灭掉满门的两侄子,吕后既然敢把坟头草还没长出来的苏家小姐苏琬儿招进宫,自然也敢重新启用吕家的吕吉海与吕吉山。只是吕后清楚,眼下的吕家侄子对自己是有恨的,她得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在心理上战胜两位大侄子,吕后的战术就成功一大半了。
长久的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对人的心理是一种折磨,如今的吕吉海果然脆弱无比,一个风吹草动便以为吕后派人来杀自己了,自己要丢命了。好容易终于等到了吕后的召见令,原本还将吕后视作恶毒老妖婆的吕吉海直直扑倒在地山呼娘娘千岁,自己的头终于保住了,娘娘真是我吕吉海的救命恩人!
吕吉山趴在地上默默听着前来传达娘娘口谕的老太监宣讲觐见皇后的规矩,他唇角紧抿,眸光暗沉,他并没有他兄长那终离苦海般感恩的谄媚,却有如终于登上战场的将军,虔诚又庄重。
……
吕吉海与吕吉山跟在一名小黄门身后往太极宫深处走去。廊檐重重,甬道森森,吕吉山望着身侧忐忑不安的吕吉海心中感慨万千:
吕家大房被姑母赶净杀绝时自己九岁,不过就六年的时间,姑母吕后便又不得不将自己与兄长从徙河挖回京城。哈哈,吕之,你以为你是孙猴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没有咱吕家的撑腰,你再强悍,想要独自一人掌控这朝堂,也是不能够的!
吕吉山的父亲曾官至兵部尚书,掌军队管理与训练。彼时作为正三品朝廷大员,吕家大房与朝中不少新派官员颇为熟络,再加上直接分管地方州县府兵,吕家大房与诸多地方驻军皆关系密切。可以这样说,如若吕吉山与吕吉海重登朝政,他们兄弟俩仅靠吕家大房以往的政治资本便能成为吕后最强有力的政治辅佐。
此为防盗章,如果看见旧章节麻烦等一小时~
琬儿越来越多的与肇相遇在吕后居住的太极殿、政务殿,与议事堂,每一次琬儿将自己温柔的目光撒向清冷少言的肇时,肇都“恰好”避过了,他不给琬儿任何注目,也不承接她任何关心。他与琬儿之间除了公务的交接,没有任何关系,好几次因为政见与吕后相左,肇还当着百官的面斥责琬儿擅揣圣意,不知好歹。
时间一长,琬儿也有些郁闷了,她甚至又开始怀疑肇对自己是不是厌弃的?肇一直如此抗拒自己,完全一副将自己当作吕后鹰犬的态度,这让自己如何为他筹划!
这是一个炎炎的暑日,吕后午膳后习惯午睡,留了一大堆卷宗在政务殿让琬儿赶在她午睡起床之前完成清理工作。琬儿接下这个活后顾不得用膳便匆匆赶去了政务殿,非常“凑巧”的是,在政务殿门外的游廊上,她碰见了李肇。
一个时辰前才斥责过琬儿的李肇在两名小黄门的陪侍下从游廊尽头向琬儿走来,琬儿急忙低头向李肇施礼,“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李肇经过她身边时并没有同她说话,他甚至连眼风都没有给琬儿一个,便昂着头就这样走了过去……
李肇不像砚,五官都浓墨重彩的,他生的斯文俊秀,像个书生。李肇聪明能干,在朝中风评甚高,他文武双全,不仅文采出众,能谋善断,就连骑马狩猎,长刀短戟亦十分擅长。再加上李肇如此高冷,对谁都冷淡疏离,这让肇在宫娥中人气颇高。
宫娥们最爱躲在花墙后偷瞄走路带风的肇,宫娥中流传的最多的话便是,入最精美的太极宫并不是最好,能进太子府当差才是你前世修来的福份。
琬儿怔然,李肇对自己的一瞬温柔一瞬疏离让她有些吃不准他的心,她很想找机会同他谈谈,可惜李肇却从来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琬儿进到政务殿后,便收拾好了心情,开始悉心整理卷宗。吕后不在,大殿内的冰都被撤走,殿内暑热难耐,苏琬儿扯了扯脖颈的立领,正琢磨着出门寻个宫人要点冰来,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内侍总管出现在苏琬儿的面前。
“尚宫大人可是热着了?咱家给您带冰来了。”说着,圆脸内侍一个招手,他身后走出来四五对扛着冰桶的内侍,并一个宫娥,宫娥手中托着一个食盒。
“尚宫大人,这是您的糕饼,奴婢给您放窗台边可好?”
“甚好,甚好!有劳姐姐……琬儿冒昧,不知姐姐是哪个宫里的,怎的如此面生?”
“尚宫大人客气,奴婢与这些个公公,咱们都是太子府上的,殿下说侍中大人午间也不得休息,这政务殿内暑热难耐,便让我们来给大人好生伺候着……”
……
苏琬儿一面吃着李肇送来的糕饼一面清理着手中的奏疏,身旁的冰桶散发出丝丝凉意,她心中雀跃。这个肇,便如那只骄傲的孔雀,明明已经张开了那艳丽的翅膀,却非要故作高傲地远离人群。
苏琬儿再度理了理手中的这份奏疏,将它们放入随身的锦袋中,这是琬儿理出来,立时要给吕后看的。是监察御史唐谨中弹劾朝廷重臣中书令樊铠,奏疏上说,樊铠在苏州老家翻修祖宅,却利用自己的权势,以贱价强买了别人的土地。
苏琬儿离开政务殿前,最后望了望静谧无声的偏殿,她心中满是甜蜜,好像她真的只有十四岁。李肇在里面小憩,他召见了负责大唐律例编撰的编修,律例编撰已接近尾声,如若自己没有记错,律例编撰结束后不久,吕后便与肇逐渐变得水火不容,他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