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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儿(重生) 青橘一枚 3986 字 10个月前

“殿下!”在李肇离开的瞬间,苏琬儿再度拉住了他。

“肇!莫要让渡你的兵权……”苏琬儿面沉似水,眼中有郑重。

“……好……”

李肇刚进得政务殿,便看见殿内乌泱泱的一大片人。一眼看去,除吕家两兄弟外,不光有户部尚书及户部两位侍郎,管京城防务的左右监门卫也在,就连兵部也来了人。堂下跪了一个浑身都是土的家伙,诺大一个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这个卖可怜的男人就是那泼皮参军了吧?李肇定睛看了看这个参军,尖嘴猴腮,獐头鼠目,也不知是吕吉海还是母亲自己的意思,就这样被人做了鱼饵,来吊自己这条大鱼。

吕后端坐上首,她冷冷地看着正向自己行礼的大儿子,心中怒意蒸腾。

“如今肇儿长大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李肇一反以往的“铮铮傲骨”,竟规规矩矩地冲上首的吕后叩了三叩。

“母亲,是孩儿的错,孩儿治军有失,导致下属与周大人起了冲突。只是他们确无劫掠粮草之意,周大人的赈灾粮草已经被孩儿的部下们送还户部粮仓,周大人可自行再去提取。望母亲看在郭樾与刘炳松是为了咱西征大业积极筹粮的份上给他们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李肇如此积极主动承认错误,倒真是有些出乎吕后的预料。她原本想的是,依李肇的尿性,他一定会极力反抗,与自己奋战到底,自己就可以趁此机会狠狠收拾他一顿。轻则让李肇戴罪立功,西征后老实交还手中的兵符,重则连带安西都护府的官吏任免权也一并给他收回了!让他跟他那遭瘟爹一道听自己摆布。

可如今李肇如此配合自己,自己倒真有点不好开骂了。但吕后是什么人,自己决定了的战略任务怎么能因为对手的服软便作出让步?吕后气势昂扬的冷哼一声。

“你也知你治军有失?既然有失,犯错的部署怎能轻饶?你如此包庇你的下属,又何尝不是在犯下新的过失!严格治军,必须奖惩分明,你口头上承认了自己的过错,行动上本宫可是丝毫未见你有任何悔改!”

吕后端坐上首,气势凛人,压根没有因李肇服软有任何发善心的迹象,“来人!”

自殿内呼啦啦涌上来一队披坚执锐的禁卫军,吕后随即递上自己的手牌,“周将军,传本宫口谕,陕东大行台左仆射郭樾,光禄寺少卿刘炳松,目无法纪,于闹市行凶作恶,打伤朝廷命官,损太子威仪,左羽林卫即刻出宫,捉拿郭樾与刘炳松归案。”

话音未落,李肇的脸瞬间苍白,“母亲!”他跪立在地,冲吕后膝行数步。

“母亲!郭樾与刘炳松乃朝廷忠臣,他二人为了西征不眠不休筹粮至今,就算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今日之事就算他二人不够谨慎,亦是因为军务紧急,粮草耽误不得,才会如此冒进。更何况他们二人亦将粮草归还户部,只需劳动周参军再去提取一次即可。求母后放过他们二人可好!”

眼看李肇为自己的下属求情,呆立一旁的苏琬儿看得心惊肉跳。吕后是一个可怕的女人,看来今日她是打定主意要拿自己的儿子开刀了。李肇服软,于是吕后便拿郭樾与刘炳松做靶子,势必要逼得李肇乱了阵脚不可。

此为防盗章,如果看见旧章节麻烦等一小时~一阵古琴声起,苏琬儿为这场兄妹宴专作的折子戏开场了。

“负薪老妪往北州,北望乡关生客愁。自言老妪有三子,两人已向黄沙死……”伴随那颤若龙吟的古琴声,传来苏琬儿宽阔又苍凉的歌声。

座上的四位皇子皇女瞬间被那深沉又凄然的开场给震慑住了,齐齐看向堂中那缓缓自后而来的一身素袍的苏琬儿。他们见过欢快的奏乐歌舞,见过逗趣的小丑说唱,却没见过沉重的连演带唱。

“如今小儿新长成,明年闻道又征兵。定知此别必零落,不及相随同死生……”苏琬儿身穿贫苦人家老妪常穿的粗布袍衫,头上包着花布,佝偻着背,活脱脱一个花甲老妇人。

她表演的是一位老妪,唯一尚存的小儿子被征兵去了边疆,老妪不舍,唯恐儿子战死沙场,变卖家产后也随了儿子的去向来到边关。这是一场催泪的寻亲戏,当老妪历经万难终于寻到儿子的驻地时,听驻地的官兵们说,她儿子已经战死了,死在敌军的袭营中,一把大火烧的已经辨不出人来,便同数千战友一道埋在了一个万人冢内。老妪万念俱灰,跪坐万人冢旁哭泣了七天七夜后变成了一棵参天的大树,枝繁叶茂,终年守护着装着小儿子尸骨的万人冢……

在尚无悲剧及京戏普及的大唐,苏琬儿今晚的说唱戏绝对算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兄妹四人看得眼泪汪汪,他们无不为母爱的伟大而感动。年幼的李韧就快要憋不住了,只扑在乐阳的怀里,咬紧牙关,胖乎乎的小手死死揪住乐阳的纱罗裙摆,此时的他无比思念自己那太极宫里的母亲……

古琴声止,大殿内静谧非常,兄妹四人皆保持着一脸的复杂,无一人说话。四周是难捱的静默,苏琬儿放下心来,她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便冲一旁廊檐下站立的一名宫娥一个示意,那宫娥得到示意后转身飞奔而去……

不多时,有宫娥来报:吕后驾到!

惠帝近日来老毛病又犯了,日渐沉疴,竟是连门都出不了了,于是,在接到漪澜殿的邀请后,便只有吕后一人来赴宴。

才经过了感情教育的太子李肇果然并未露出惯有的不虞,反倒是同砚王与幼弟李韧一道来到殿外跪地恭迎他们的母亲。

被李肇恭迎的吕后明显非常高兴,她知道孩子们邀请她赴宴的目的是什么,作为一个母亲,她非常愿意接受自己的孩子们递过来的橄榄枝,再给李肇一次重回她怀抱的机会。所以吕后的表现也让苏琬儿相当满意,她全程温柔的笑,尤其对大儿子李肇,她表现出了比以往更为明显的关爱。

吕后满面微笑并温柔地冲李肇说话,她关心他的身体,因为就在不久前李肇又经历了一次伤寒,咳嗽了许久,吕后担心李肇没有好全,她紧紧拉着他的手,仔细检查肇的脸,看他有没有瘦。

李肇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好歹也在低眉顺眼地回应,尽管依然冷淡疏离,但排斥的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母慈子孝的场景让苏琬儿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到了地上。

苏琬儿立在大殿的角落,看着吕后飞扬又明艳的眉眼,心中暗自耻笑,就算天下的母亲都为自己的儿子化成了树,吕后也一定不会为自己的儿女选择将自己变成一棵树的。在她心里其实她自己才是那个排在第一位的人吧?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只要能让肇屈服,给他吃些虚幻的迷药也不是不可以的,琬儿只要肇活着,活到大德年间就好……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她自认为万事大吉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苏琬儿自眼角的余光中看到李肇直起了身,跪倒在吕后的身前……

苏琬儿刚刚放下的心禁不住猛的狂甩起来:肇要做什么?

苏琬儿听见李肇那清亮的声音传来,“母后,孩儿驽钝,难当父皇与母后重托,自请虢夺太子之位,让位贤能……”

咣当一声响,不等地上的李肇说完,一盏酒樽堪堪砸上了李肇的肩头,“你个忤逆子,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