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晴把视线落回床上芸娘的身上,柔声问。
芸娘靠坐在床上,一头乌黑靓丽的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
露出外面的半边脸,则苍白得可怕,简直如同白纸,没有半丝血色。
听到杨若晴的问,芸娘痛苦的皱起了眉。
“恩人有所不知,不是芸娘我性子刚,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才投河寻了短见。”
她道,声音沙哑得厉害,显然也是被这倒春寒的河水浸泡太久,受凉了。
“实不相瞒,我乃京城青楼‘香玉楼’的第一头牌。”
“我跟老鸨花姐,是情同手足的好姐妹,我们把香玉楼打理得极好,一度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青楼。”
“虽然人前风光,可是,我却并不想在此道中越坠越深。”
“不怕诸位笑话,芸娘我最渴望的,就是有遭一日能寻个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做回一个普通的女人。”
“直到某一日,我遇到了一位方姓的书生,他是上京赶考的学子。”
“他举止优雅,气度不凡,我对他一见钟情,我俩也私定了终身。”
“为了跟他在一起,我不惜离开了我的好姐妹花姐,带着这些年的积蓄,跟方公子离开了香玉楼。”
“我们在京城租赁了屋子,他看书写字,备战科考。”
“我则做些针织女红,虽然收入微薄,可是靠着我从前攒下的那些家底,日子倒也过得殷实。”
“就这样,风平浪静的日子过了一个月许,某一日,方公子突然接到家中书信。”
“说是他娘亲病故,要赶着回去奔丧。”
“我便收拾了行囊与他同行,从京城码头走水路一路直下。”
“在途中,我无意间撞见了他跟同船的船家媳妇苟且。”
“我叱责他两句,他便扬手打了我。”
“这一路,他的恶行渐渐暴露,从前的斯文儒雅,竟是一张面具。”
“我百般忍让,退步,但求他能姑息我们那一丝旧情。”
“他却变本加厉,对我千般辱没,万般打骂……”
“直到昨夜,船在卫城边一处码头停靠。”
“他又出去鬼混,回来时喝得大醉,打骂我之际,无意间说出一桩事。”
“原来,他当初去香玉楼接近我,不过是一个局。”
“是我的竞争对手,京城群芳楼的红牌紫烟姑娘派去的。”
老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晴儿,晴儿你是说,那个人……可能……还活着?”
拓跋娴一把抓住杨若晴的手,声音微微发颤。
杨若晴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嫂子,你怎么看?”
她问站在一旁,一直沉默听着的萧雅雪。
小雅需也正沉浸在拓跋娴的故事中,听到问话忙地回过神来。
“我猜也是,应该还活着,只不过躲起来了。”萧雅雪道。
拓跋娴看着面前的二人,又看着脚边石碑上清晰的字。
喜极而泣。
“老天有眼,没让那个负心人死掉!”
“好,好得很!”
“我正愁着没处讨还公道呢,你活着就好,我终有一日要带着儿子,把你欠我们母子的,连本带息讨回来!”
拓跋娴说得咬牙切齿。
可是为啥,杨若晴却从中听到的是满满的激动和欣慰呢?
哎,婆婆还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啊!
不过,这一趟,可算是没有白来。
至少,找到了公公还活在世间的线索。
等回去告诉棠伢子,他肯定也会很开心的,杨若晴暗想。
又陪着拓跋娴在石碑边站了好一会儿,听了一些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真真是让人感慨不尽啊。
原来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是有故事的。
都有那么一段肆意挥霍的青春时光……
只是可惜,拓跋娴的故事,注定是悲剧收场。
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却要分开,一分,便是十九年。
哎!
她已决定好了,将来她跟棠伢子,不管遇到了啥样的挫折,都要一起面对!
……
三人在水边又站了一会儿,最后把石碑上的字迹,重新用土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