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肃随即出了营帐,就留下骆风棠一个人。
他看着手里无核的蜜枣粽子,从不流泪的男子汉。
今夜,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相像着昨夜,丫头坐在灯下,一颗颗的剔除枣核……
她脖子酸了吧?手麻了吧?
这个傻丫头!
……
下了一夜的小雨,清早的时候,雨停了。
杨若晴洗漱完毕推开屋门,刚巧赶上孙氏从外面回来。
妇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里抱着一大捆菖蒲,艾草。
杨若晴怔了下。
今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呀。
照着这一带的风俗,端午节得在门窗上插菖蒲和艾草。
用来趋吉避邪。
看到杨若晴出来,孙氏笑着朝她招呼。
“晴儿,过来帮娘把这些菖蒲艾草插起来。”
“诶,好嘞!”
杨若晴应了声,过来跟孙氏一块儿忙活起来。
艾草的香气,让人神清气爽。
也冲淡了一些因骆风棠离开,她有些低迷的情绪。
“我嘎婆那边插了么?”她一边整理一边问。
孙氏道:“方才我是跟你大舅妈一起去田野里割的,他们这会子应该也插上了吧。”
“嗯,那就好!”杨若晴道。
“娘,棠伢子从军去了,骆大伯一个人在家,今日过节,晌午请他过来咱一块吃晌午饭吧?”她征询着孙氏的意思。
孙氏笑了。
“傻闺女,这必须的呀!”
“对了,等下你就去你骆大伯那里打声招呼,顺便带些菖蒲艾草过去给他家也插上。”
“嗯,好啊!”
端午节,村里好多人家都在忙着包粽子。
但是,有些揭不开锅的穷人家,依旧是吃不上粽子的。
譬如曾经的老骆家。
也譬如,现如今的杨家四房。
杨华明和刘氏不事生产。
分家时侯,老杨头分给他们的那几亩田地,被两口子倒腾了一半卖掉了。
卖田地得来的银子,两口子在家坐吃山空。
加上期间杨华明被人踩坏了命根子,在床上躺了一个来月养伤。
看病吃药,当初那卖田地的银子,早就花得见底了。
“晴儿,你想得可真开,我就学不来……”小雨道。
眼眶忍不住又红了。
杨若晴看了眼小雨,忍不住打趣她:“诶,我就问问了,你这副比我还难过的样子,你到底是在惦记谁啊?棠伢子?”
“呸呸呸!”小雨嗔了杨若晴一眼。
“棠伢子是你男人好不?该惦记也是你惦记啊!”小雨道。
“哈哈,那就是宁大哥了?小妮子芳心动啦?”杨若晴道。
小雨的脸更红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就拿我打趣吧!”
她跺了跺脚,撂下杨若晴,自己跑回了村。
杨若晴转过身来。
再一次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凝望了一眼。
这才转身,回了村。
棠伢子走了,可生活还得继续。
何况,他这匆促的离开,家里两边的长辈们,都还蒙在鼓里。
解释的事儿,落到了杨若晴的肩上。
她不敢跟他们说,他是跟着宁肃打山贼去了。
她只是说,他跟附近白泉镇的一个老乡一道儿,跟着宁肃参军去了。
那个老乡,自然就是王陵。
好在,两边的家人,都是宽容明理的长辈。
也都没说啥。
不过,打从得知女婿参军的当日起,孙氏便在灶神爷的神像前,点了长明灯。
祈求神明保佑棠伢子平安归来。
这一切,杨若晴看在眼底,感动在心底。
棠伢子是四号清早走的。
当天夜里,外面下了一场小雨。
杨若晴辗转反侧,猜测着这个时候的他,到了哪里?
带雨具了没?是在淋雨?
还是睡到了军营帐篷里?
粽子吃了没?
喜不喜欢那甜味儿?
她记得他以前跟她说,从前过端午节,最羡慕的就是别人家有粽子吃。
他和骆大伯饭都吃不饱,两个大老爷们,也不会操持那些应节的吃食。
今年不同了,他有媳妇,有丈母娘……
总算能吃上热腾腾的粽子了。
想到这儿,杨若晴就忍不住勾起唇角。
想了许久,直到眼皮子再也撑不住,这才沉沉睡去。
此时,远在深山行军营帐中的某人,正微微颤抖着手,剥开了手里的粽子。
这是他羡慕了好多年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