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一个刚从海里爬出来,不幸撞到头得了脑震荡的女人,不要有那么高的要求。而且我当时在龙哥手上,报警?那不找死!他把我关在三明岛上快三个月,我待得太闷了,把看我的小马仔揍了一顿,抢了他几百块钱,坐渔民的快艇跑回定安村了。没想,后来和蔡成虎干了一架,龙哥又帮我一把,给办了新的身份证。我都有了新的身份,还怎么去报警。”
“龙哥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他有个堂哥叫北哥,正是那个家暴金莲的前夫,和我二叔是狼和狈的关系。其实我一直都很感谢龙哥。”司芃抬起眼看着凌彦齐,“不管他对我有什么想法,他还是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他要是一脚把我踢出去,我还真不知道要在这个社会上怎么生存。所以雨菲的事,能帮的我都会帮。”
她想起三明岛上无所事事的每一天。等到傍晚时分,她便爬上平房的水泥屋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太阳沉入海洋,看黑暗吞没世界。
有一次,陈龙来看她,靠在院门上仰着头。她坐在屋顶看夕阳,陈龙就在院子里看着她。哪怕不低头,司芃也能感受到那个眼神强而有力,既是侵略者也是保护者。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你不怪我一直瞒着你?”
“怪。你要早点把心交给我,早点告诉我这一切,我走不到和她结婚的这一步。司芃,”凌彦齐轻抚垂在她眼前的头发,“你想过要回去吗?”
“回哪儿?”
“你外公把陈洁当成了你。他们一点都没怀疑,是因为想要你回去的心情太迫切。”
“我才不想回去。他从没来看过我,能有多喜欢我?我想跟你走,过你跟我说的那种生活。可我又不想你为我离家出走。”
“不要把我想得那么没用。我有n中文系的文凭,再不济我可以去教书。再奢侈的生活,我们都体验过了,知道那不是我们想要的。新加坡的公职薪水还……行吧,我们能过得简单快乐。可眼下,我们要做的还不是丢下一切走,司芃,你不能那么无所谓。哪怕你不想回去认你外公,不想领你的遗产,也不能让陈洁拿走。”
司芃倒是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嗯,她拿到多少了?”
“才刚结婚,应该还不多。”凌彦齐说,“你明天和我去见一个人。”
“谁啊。”
“当初把陈洁错认为你的律师,你妈的老友,黄宗鸣。”
“他把我的事告诉他了,他很厉害吗?”
“不厉害,你妈会找他吗?陈洁这么厉害,也是因为有他在教。我相信他的公正和良心,如果一切错误因他而起,他一定会尽最大可能来帮住我们。”凌彦齐又突然想起一事来:“那个刘星梅是怎么了?”
“出车祸死了。”
“陈洁也和我说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就叫小洁,旅游回来后,搭乘黑的返回d市时,被大货车撞死。”
“什么意思?”司芃一时没明白过来。
“当然要安排陈洁死掉,她才能没有退路地扮演你。刘星梅的死被用了两次。你冒用刘星梅的身份,刘星梅冒用陈洁的身份。只不过世上没那么巧的事,刚好一个和你们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在你们都需要另一个身份的时候,出车祸死了。他们不只是诈骗罪,可能手上还有人命。”
凌彦齐还有话在心里没有说,你的保护者龙哥,绝对参与了这一切,否则,光凭金莲或是彭光辉,没法两头都做得如此完美。
天堂不是我的家园,流泪心碎后,我要重返人间。
——艾米莉朗勃特呼啸山庄
司芃合衣躺在床上,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说:“凌彦齐,我说愿意和你在一起,是一起玩,一起睡觉的意思,不是想给自己找个管家。”
见人在脱鞋,她挪开身子,挨墙睡着,把大半的床铺都空出来。
“有人愿意吃力不讨好,来管你这样的祖宗,还想怎样?”
凌彦齐上床后捧着她的脸,深情地凝视。在山寺、在车上,光线昏暗,他总觉得没把这个人看仔细,看个够。
司芃明白自己的样子投射在哪儿,她抿住嘴,却抿不住笑意。吻又下来了,她盯着人的眼睛,直勾勾地说:“我们是脱衣服先做,还是先把事给说了。”
凌彦齐咬了咬她嘴唇,翻身睡在一侧。“当然先说事了。”他也心烦,这么多事,不是一会就能说得清。
两张脸挨得很近,眼神对着眼神。
司芃吞吞吐吐地起了个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司玉秀是什么关系?她就是我的阿婆。”
她终于愿意和他说这件事了,凌彦齐的心得到纾解。他看到床头柜上那个相框,拿在手上,没错,真是郭兰因。到哪儿,司芃都带着它。
司芃说:“那是我妈妈。”
“你妈妈是郭兰因?曾经的马来西亚首富郭义谦的女儿?”
“嗯。”
“那你爸爸是彭光辉,曼达鞋业的董事长。”
“嗯。你都知道了。”她鼓足勇气才说出这个事实,可凌彦齐一点也不惊讶。
“你的身份本来就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这几天我试着去猜测,去理顺关系,才想明白一些。可为什么你以前不说,现在要告诉我?”
“以前我不觉得这个身份对我有多重要,值得我必须去交代。现在说,是因为我去了趟d市,发现一些根本料不到的、很荒诞的事情,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复杂了。我知道得太晚了。”
“那你知道我娶的那位富家小姐是谁了?”
“我同父异母的姐姐——陈洁。”
凌彦齐心中哀叹一声,他所有的猜测都是准确的。他们之间真的是再无秘密了。
“你这次回去,见过她了吗?”
“我本来想跑上去揍她一顿,但是揍人之前,得先跟你说一声。”
“你想揍就揍好了,不用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