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奶奶被司芃脸上那种天真的偷懒劲逗笑了。她虽然带了一辈子的孩子,却从没有一刻像此时,有发自内心的亲密感。
“我不去,我不中意被人捏来捏去。但我看主卧那张床很好哟,那个管家说什么kgsize,”在国外呆了几十年,卢奶奶听得懂最基础的英文,“颐老院的床太小,我都不敢翻身,怕摔下来,觉得身子累,等会就上去躺着睡一觉。”
扶着卢奶奶上了那张kgsize的床,自个也洗了澡,再到餐厅吃饭,左右瞧瞧,居然找不到凌彦齐。于是司芃拿块奶酪蛋糕,再抓一把樱桃放骨瓷碟里,端着它满屋子的找人。
不在书房,不在健身房,也不在露台,逛了个遍,才在客厅偏侧的影音室里找到凌彦齐。他正瘫坐在沙发上看《银河护卫队》,见她推开门,勾勾手指,再拍拍身侧位置。
司芃靠过去坐下,长腿也抬起来,不放茶几上,而是搭凌彦齐的腿上:“你觉得姑婆知道我们的事么?”
凌彦齐从她餐盘里拿樱桃吃:“她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
沉默一会,凌彦齐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司芃,你喜欢住在小楼么?”
“怎么啦?”
“你要是喜欢,我就和姑婆坦白,让她留下你。房子虽然在她名下,由她做主,但她不会拒绝我。”
“小楼不是要拆迁了?”
凌彦齐搂过她肩膀,坐姿依旧颓废,口气却很正经:“就算是真要拆了,我会另外找个地方,把小楼里的每一块木板,每一块砖头,按照原样搭起来。”
司芃一愣,看来把她绑在床柱上交代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信。“有必要吗?报废一辆车,我就是个妖孽,要这么劳民伤财,那我成什么了?”
“成了精的妖孽。”
司芃头向后仰:“那我能不能不做妖孽?”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帮你……”
“正常点,凌彦齐。”司芃打断他,“我知道你有钱,买根项链,订个总统套房,无非是掏点钱,我都能接受。可你千万不要费什么力气……。”
“为什么?”
“压力太大,我会逃的。”
凌彦齐头也向后仰靠到墙上:“可是,我不想只掏钱,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和那些欢场猎艳的男人没什么两样。”
“你不是么?”
“司芃,我妈给我下通牒,今年年底前我必须和,”彭嘉卉这个名字不能说,凌彦齐咳嗽两声,“和她订婚。”
意料中的事,心中竟也泛起阵阵酸楚。“你有这么不情愿?那伊万卡二世条件很好。”
“伊万卡二世?”司芃竟会这样形容彭嘉卉?
“你没告诉我她名字啊。”
“她名字不好听,就叫伊万卡二世好了。”
司芃撇过头去,看凌彦齐那副生无可恋的脸色:“你要是这么不喜欢她,跟你妈讲换一个好了。你家这么好的条件,很多上市公司的董事长、ceo会抢着把女儿嫁给你的。”
对未来的真正慷慨,是把一切都献给现在。
——阿贝尔加缪反抗者
长久的折腾后,必是长久的睡眠。
到第二天中午,司芃睡醒后方才想起,他们这两个混蛋,就这样把卢奶奶扔在颐老院不管了。于是赶紧给陈志豪打电话,还好,他一直陪着。
雨停了,水还在。凌彦齐想,就算洪水退得快,姑婆和司芃一时半会也住不回来。他拿过司芃手机,和陈志豪说:“颐老院条件也太简陋了。你带姑婆和小花去天海壹城的酒店。我和司芃等会直接过去。”
挂完电话,他说:“快穿衣服去,我们也走,都快饿死了。”
等他从衣帽间出来,司芃还躺在床上发呆,一只手慢慢地揉搓小腹。
“怎么,疼吗?”凌彦齐将t恤穿好,爬到她身边来问。
“你说呢?”司芃看他一眼,姿势保持不动。没有要紧的事,她睡醒后都要赖会床。
凌彦齐叹气,真是次次都玩得过火。“我也不想弄疼你,你心里也要有数,适可而止。”他把司芃抱起来,往走廊上走,司芃两条腿就挂在他腰上。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戳自己?”
“那也是你招的。”凌彦齐咬她右肩,司芃哆嗦一下:“别咬了,疼。”
凌彦齐的嘴唇仍在她耳后脖颈处,却没再啃咬,而是忍笑说了句:“得找地方给你洗个澡。”
司芃怒目朝他:“我很臭吗?”
“你身上什么味,你不知道?”凌彦齐将司芃扔到她自个的床上。
“我身上才没……,”想起昨晚的事,司芃一脚踢过去,“那还不都是你的子孙。”
凌彦齐笑嘻嘻地躲开,去拉衣柜门,“别闹了,赶紧找衣服换,我们得淌水出去,你不想洗澡,我还得找地方吃饭。”
昨晚他煮的方便面,司芃是吃光了,他没有。就算是自己做的,难吃,他也会嫌弃。
因为要涉水,两人都挑宽松的t恤短裤和人字拖。最深处的水已淹到两人腰部。
水里淌十来分钟,到永宁街东出口,那辆迈巴赫的大半车身已在水面之下。凌彦齐看得目瞪口呆,想骂娘。
本来就腰酸腿疼,还一路涉水,司芃也累了,靠在一颗大梧桐上,抱着胸笑,对这台车是否要报废的命运视若无睹,只指了指永宁街的另一头:“酒店在那边。”
那意思是,我们还得再往回走。
凌彦齐看她漫不经心的态度,突然伸手圈住她脖颈,拉近到自个跟前,低声说了句:“你这个妖孽。”
司芃斜眼瞧他:“跟我妖孽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求你来。”
离开被水淹得了无生机的城中村落,湿漉漉地上了岸,站在晴光明媚的酒店大堂外,众人的眼光难免要在他们身上打探留连一番。
凌彦齐离开小楼前,已预订这边的总统套房。陈志豪都比他们速度快,已和卢奶奶在酒店大堂安坐。
司芃匆忙过去,卢奶奶竟先开口问她:“家里水多深?”
司芃说:“过我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