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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在城中央 希夷 4394 字 9个月前

静寂的深夜,高跟鞋踩过木地板的声音异常清晰。凌彦齐听着这脚步声,从楼下到台阶,一点点靠近他房门,陡然停住了。

没有敲门也没有按门铃。半分钟后,这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再响起。她去到隔壁,敲卢聿菡的房门。五六分钟后才回到他的房门口。

门铃声响起。

凌彦齐打开门,彭嘉卉冲他一笑,“嗨”,还是那般明亮动人。他侧身让人进来。她在门口踌躇那么久,肯定还有话要说。

彭嘉卉晃晃手中袋子:“你和聿菡走得早,我都忘记给你们回礼。明天一大早,你们又要回去上班、见客户。只好现在打扰,送过来。”

“多谢。”凌彦齐接过袋子,打开礼盒,是一条真丝几何印花领带。倒真用得上,彭嘉卉的眼光,比他自个去挑,还要好。

“那其他人呢,你回送什么了?”

“天鹅款的水晶胸针,或坦桑石的小耳坠。”彭嘉卉坐到单人沙发里,“正好我前段时间,和一家做天然水晶的珠宝商有合作,反正商务送礼也多嘛,便订制了一批。”

做人优雅得体,又相当有生意头脑。

凌彦齐端一杯水过去:“看你都忙一整晚了。”

“多谢。”彭嘉卉接过,“搞派对最累人了,倒不是要做很多活,而是心思累。真是不知怎么会有人——我没有贬义,特别中意去搞这些事情,大概也是天生就愿意和人交际应酬。”她望向凌彦齐,“你还好吧。”

“好啊。”凌彦齐心想,再累也没你累。

“多谢你,送我这么好的生日礼物,还一直留下来陪着我。”彭嘉卉偏着头,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捏在一起,“其实我有小许的担心,担心你半途就离开,多少会有点没面子。”

她难得露出小女儿的姿态,一半是吐露心境的不自然,一半是还好你在的小侥幸。说得凌彦齐都有点不好意思:“我说过会陪你过生日。我只是,”他坐在床沿,将领带扯松,“有点懒散,不怎么喜欢应付这些事情罢了。”

彭嘉卉点头:“我知道,你是个要自由的人。”她嘴角噙笑,靠在沙发背上,望着窗外,那个刚才还精致旖旎的派对现场,如今只剩彩灯闪烁和静寂湖面。

“其实谁都想要自由,大多数人想的是财务自由。不缺钱的,也无非是要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自由。”

说得凌彦齐心底一颤,突然间觉得,如果不是被卢思薇安排着相见,他和她就算发展不成恋人,也该是能畅谈的知己。

“本来我今天有那么点——做壮士的打算,以为你会请很多人,不止是家里人,还有世交,发小,再是姐妹,生意伙伴,七七八八的,起码也得五十六号人吧。”凌彦齐说,“没想只有十来个人。”

“我去美国念书后,跟以前的同学、朋友都很少接触了。家里人?除了照看爸爸,还有莲姨,其他亲戚也不怎么来往。”

“为什么?”

也许周遭太过安静,彭嘉卉的声音突然变轻了:“那几年家里发生太多事了,所以,算是变了一个人吧。”

凌彦齐静静等待着她的诉说。彭嘉卉却问了另外一件事:“姑婆身体怎样?”

“撑着拐杖,能走一阵子了。”

“有时间你陪我去看看她。那栋小楼,好多年都没回去了。”

“你在小楼长大的?”

“是啊。当时我爸妈都在国外,我是外婆一人看大的。”彭嘉卉不停翻转交叉两只手,“她对我真是好好,什么都依着我。直到上小学,我爸妈想要回国。他们去找我外公,我外公给了他们一笔钱,这才在d市开了间橡胶厂,也算是曼达的前身。”

要是永宁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太无聊了,我会跑去天海壹城的广场上,买一杯奶茶,嚼里面的珍珠,藏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假装自己也是一个正常人。

——司芃日记

其他三个男人都是随女朋友来的,等蛋糕吃完,合照拍完,都随人走了。凌彦齐眼睁睁望着他们的背影,觉得好生孤单。

卢聿菡拍完这一圈照片,回头见他的笑容越来越僵硬,便和彭嘉卉说:“我明早有一个好重要的客户要见,七点就得从这边走,要不,我先去歇了。”

她起身,顺手就拉走凌彦齐:“我俩一部车来的,一部车走啦。明天你也得起早回去换衣服上班。”

这西山湖与s市市区相隔五十公里,远不远近不近,今晚也能驱车回去。但他们特意来参加派对,饮酒不可避免。凌彦齐本想让家里司机送他们过来,自然也能接他们回去。

可女朋友办生日派对,做男朋友的,不知道帮着打点布置,还想着要回家来睡?

卢思薇很不悦,就差没骂他是个窝囊废。别人家的母亲都怕孩子在外面花天酒地,她倒希望,儿子今天能识时务一点。

凌彦齐只好自己驾车。他只想,我要不愿意,你们谁还能绑我上床?

大小姐彭嘉卉也早已为宾客做好安排。家中父亲生病,派对不可能在自家别墅办,于是她订下酒店最大的一幢联体别墅,由东、西、中三栋独立小楼组成,配有十来间的套房。

彭嘉卉还想留他,他温柔地抱她胳膊:“你再陪她们一会儿,”未等她开口,他蜻蜓点水般在她脸颊上留下两个吻,然后朝众女孩笑,“先失陪了。”

一直等到被卢聿菡拉走,凌彦齐才觉得夜风清凉,吹得人周身舒爽。

他和卢聿菡并行穿过大厅。往左沿着长廊再行七八米,入西楼,上台阶到二层,便是今晚歇息的套房。途径洗手间,他小声说:“稍等一下。”

洗手间出来时,长廊里暗淡无光,没有卢聿菡的身影。莫非走了?凌彦齐一怔,瞧见女卫生间微合的门内,灯仍亮着,便靠在墙上等人出来。

哗哗的水声后,是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蹬蹬声,还有对话,好像不止一个人。

仔细分辨声音,两个人都不是卢聿菡。他边听,边闭目养神,派对中的香气太过浓烈,熏得他头疼。

“问你哟,花花是不是真的整过容?”彭嘉卉是社交平台很有影响力的时尚达人,微博账号名是“花花是只猫”,由网络上认识的朋友,自然都称呼她为花花。

“什么意思?”

“我前段时间遇到一个她高中的同学,说她的长相和以前都不太像了。”

不太像就不太像。一墙之隔的凌彦齐在腹诽,能不能聊点有意思的?现在医美这么发达,连卢思薇都败下阵来,他就没见过有钱还不去医美中心的小姐太太。

“我在萨凡纳遇见flora,便是这样的。女生20岁前后变化好大很正常。会打扮会化妆,家境不差,总要用些医美……,我看自己以前的照片,也是不敢认的。”

这说话的声音,凌彦齐听出来了,是小静。称呼flora,无疑关系更好,是网络时代之前就认识的同学或朋友。

别讲,凌彦齐觉得,这英文名取得真心不错。芙罗拉,罗马神话中的花神,与她的中文名“嘉卉”相得益彰。

“微微调,都是有的嘛。不过那人说,她以前脸型没有这么尖,下颔骨这块要硬朗些。她不会磨下颔骨了吧,那可是四级的大手术。听说,是她喜欢的那个男生,中意的女生,出车祸死掉了,她故意整成那样子的。”

“不会吧,编排得这么厉害,太恶毒了。”

人红是非多。凌彦齐不想听墙根了,抬脚想走。那人像是故意要留他,突然就转话题:“你觉得,这凌公子怎样啊?”

小静说:“什么怎样?”

“印象啦。还有……,”那人稍有停顿,“他对花花怎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