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一百二十章 心魔乱

南颜咬得下唇漫出血腥,道:“你若赌输了,是什么后果?”

心魔脸上的狂热骤然一收,面露阴戾之色:“他困在我这儿多年,要是最后杀得了我……啧,看着寄主再斩心魔,破界飞升,可真不是滋味。”

南颜瞳孔一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应则唯要把她娘带走了——他困于心魔多年,非要再杀南娆一次,才能彻底放下凡心。

……这是何等的病态才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心魔好似窥见了南颜心中翻腾的憎怒,咯咯一笑,道:“我才刚降世,怕他怕得很呢,乖女儿,你同他有杀母之仇,我们联手好不好?就假装是一家人,他的道心抵不了这样的美梦的,你连动手都不用呢。”

“……别拿我娘的脸说这么恶心的话。”南颜一抬血丝弥漫的双眼,全身佛力倾泻而出,“七佛罚罪,封魔净世!”

空中磐音骤响,棺外的两名化神修士发现棺椁上方一道千手观音的虚像凝实,里面传出南芳主的痛呼声。

“谁在棺椁里!”

两名化神立马飞出,联手想击破那千手观音的虚影,却感到整个魂河天瀑倏然一滞,已经注入光海中的魂河蓦然散出暗芒,所有本应长眠于此的魂魄好似受到什么牵引,悲号着要从光海中挣扎而出。

“魂河逆流?这怎么可能?!”

外面惊骇诧异间,南颜已完成了对心魔的封印,那心魔愤怒万分:“你敢阻我吸收魂力?又能阻止多久呢?南芳主终归会是我的!”

……化神第五衰的心魔,若不是她封印得及时,可能须臾间便会成长到极为恐怖的地步。

南颜捂着喉咙干咳两声,连忙服下两口丹药,冲到南娆面前,只是她已经没有余力打破冰封了,依恋地看了一眼南娆。

“娘,等我……我会回来,带你回家的。”

此时棺椁已经被那两个化神期的修士打开,南颜再不迟疑,从棺椁中闪身而出。

“稍等,我是——”

那两个化神期修士唯恐南娆有失,不分青红皂白,朝南颜绝杀一指点来:“贼子,敢冒犯吾主圣躯!给我死!”

几乎是在他们动手的瞬间,整座魂河骤然变暗,阴风嘶嚎间,一股黑沉沉的鬼气弥天盖地而来,旁边魂河的支流也瞬间为之所引,转而缠向那两个化神修士。

同时,南颜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被飞速带离这片祭坛,同时耳边传来一道带着隐怒与嘲讽的声音。

“阿颜好大的胆子,修界第一人的心魔,说封就封。”

“……”

南颜想抬头看一眼,却被他按了下去,只能被他夹在胳膊下,任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待重新回到竹林里,她才虚弱地抬头笑了笑:“少苍,我厉害吧。”

“厉害,那心魔若不是才生出神识,还不会用本体的实力,此刻被镇压的就是你了。”嵇炀闭上眼,天知道他来时发现只有宋逐后是个什么心情。

嵇炀平日里笑言戏语,十有八九都是假话,不笑时却是反过来的。

南颜自知有错,垂眸道:“我只是没想到,他的心魔会是我娘,他就这么怕天下人知道他情落凡尘吗?是不是所有求道的人,都非要斩掉自己的感情,才能得道成仙?”

“不一定。”嵇炀淡淡道,“我就同他不一样,我不止承认喜欢你,我还要到处乱说,恨不能全天下都知道。”

南颜已经放弃让他注意言辞了:“……那你听我的话皈依佛门吗?”

嵇炀:“不听。”

……南颜今天还是恨得牙痒。

顺着天穹上的光河源流在竹林中穿行未几,南颜便感到有些不对。

这魂河天瀑的源头并不远,按理说她早就该到了才对,却仍在竹林中打转,想来此地多有迷阵。

几步之隔,岂有放弃之理,南颜盘坐在地,将五识铺开,刹那间面上冷汗沁出——子洲的道生天果然不容小觑,这片竹林每一株绿竹、每一片竹叶,都非天然所成,而是由无数禁制阵法反复叠加组成,她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作为客人能走到的极限了……若是换做其他潜入者,恐怕连山门都不得入。

可南颜仍咬牙未放弃,多年分别,人已至此,断无轻弃之理,一时间眼底佛光隐耀,低声喃喃——

“道为本源,吾佛亦然。诸般大道皆是道,磐音起处,唯佛无念……”

除七佛造业书外,南颜在愁山院另修菩提真经,至今已小有成就,正统佛力让五识瞬间扩张,那竹林禁制倏然显现出其中变幻的规律,神识探入间,碰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同时,她身上带着的一样东西发出异动。

“凤尾铃?”

她起身取出舅舅曾赠与的凤尾铃,这竹林本无风,但凤尾铃却无风自动,一抹霞色雾光包裹住她周身。

南颜心神微动,顺着凤尾铃摇曳的方向走去,拨开一丛竹枝后,眼前倏然大亮。

那是一片如梦似幻的星光天瀑,缓慢地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光海中,天瀑背后,一条悬空的流光路延伸至远方。

凤尾铃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欢悦地发出铃响。南颜算了算时间,唯恐被人发觉,便抬步踏入那浮空流光路上。

流光路好似一幅画在纸上的巨树,三四十步间便出现一个岔路,由不断注入光海的魂河分隔开来,不多时便失去了来时的方向。

好在凤尾铃指路,南颜加快步伐,不多时,便在尽头看到一座冰川,冰川上有一座白玉砌就的祭坛,祭坛中央,有巨大的紫冰封住了一口半透明的棺椁。

南颜猛地冲上去几步,理智又堪堪让她停住。

她记得,舅舅说派了寅洲两位长老在这里看护,却不知此时并无其他人?

南颜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她面前两寸外,看似是普通的白玉石板,实则下面隐约有光纹流淌,细一看,魂河天瀑中有一丝丝滞留通过这个祭台流向棺椁中,看起来就像是在滋养什么。

就在她犹豫时,怀中的风铃自行飞出,飘向了棺椁后方,撞在棺盖上摔了下来。南颜一愣,试了试这祭台没有什么机关后,便抬步走上去,俯身刚捡起那凤尾铃,背后一声直刺心魂的声音响起。

“……你不是道生天的道徒吧?”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抹轻俏的尾音,说不出的好听。

南颜手中的凤尾铃险些没拿稳,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棺椁下的石梯上,仰坐着一个女子的虚影,她赤红的裙摆下是渐渐透明的,面容也好似隔着一层雾一样,唯有翘起的唇角,让人觉得她是在笑的。

这是一个残魂。

南颜按下扑进她怀里哭一场的冲动,红着眼眶哑声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来这儿的,无非是道生天的道徒,和我寅洲的人罢了。”南娆似乎比她认知的状态要年轻些,“逸谷倒是来守了我两个月,他走之前,倒是没来得及凝聚神识化形出来同他见上一面。”

“……”

南娆的残魂看她抿着嘴满眼含泪地不说话,问道:“怎么了?喜欢的人移情别恋了?”

南颜抽了抽鼻子,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南娆失笑道:“那就是走火入魔了,要不要我支你两招?有用着呢。”

南颜也看出来了,这缕残魂空有南娆的形貌,却无南娆的记忆,应是通过这祭坛勉强聚合出来的,十分脆弱,若提起前事,恐怕还会有消散的危险。

她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顺着她的话说:“那,你教教我,若是亲近的人走火入魔拉不回头了,我该怎么办?”

南娆:“男人还是女人?”

南颜:“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