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 溯·少苍

“七岁?”南娆回忆了一下,她七岁的时候,若不是赤帝拿灵药灌她,她只怕还在掏鸟窝玩儿呢。

“这孩子是妖怪吗?”

侍从仿佛面上有光,极力向南娆介绍:“连门中的道天上师都众口一致地说这孩子的资质比玄宰当年还要胜出许多,将来下一任天下师的位置也指日可待。”

南娆惊奇地望去,忽然看见那孩子旁边有一个额头佩玉的更小一些的娃儿起身朝着应则唯行了一礼,随后指着那孩子告状道:“师尊,师兄他又不听讲!他昨天就不听讲,写作业的时候还说我写的字丑逼我重写了五遍!”

“少苍。”应则唯拿书简敲了敲那孩子的案面,道,“聪明是好事,可行徵说的也没错,两个时辰的课,你若一个时辰就自学完了,余下一个时辰要做什么呢?”

那孩子规规矩矩地把毛笔放好,起身礼仪周全地行了一礼,方道:“回禀师尊,余下一个时辰,我会把今日的作业写了。”

应则唯又道:“你若现在就把课业写了,放课后又要做什么呢?”

那小孩不吭声,反倒是那个叫行徵小孩又举手告状道:“师尊我知道,少苍师兄捡了只小胖鸟藏在被窝里,他急着回去和胖鸟玩!都不跟我们玩!”

其他的小孩群情激奋:“就是!我们蹴鞠每次都因为他凑不齐人!”

一屋子小孩围着应则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南娆在外面笑得肚子疼,敲了敲窗框,道:“娃儿们,再闹下去,就该挨手板了。既然你们师兄这么厉害,不如我出个题,你们谁若比他做得好,就让他把那小鸟放生了,往后只陪师弟玩儿可好?”

应则唯微微一怔,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道:“娆娘怎来了?”

南娆晃了晃手里的请帖:“太妃千秋节,我来请你喝酒呀。”

看见这么一帮天真无邪的小娃娃,南娆也是玩心一起,直接从窗外翻进来,给每人发了一张纸,道:“不准用灵力,你们谁能让这张纸飞得最远谁就算赢,最远的那个,我奖励他一片凤凰翎。”

说着,南娆拿出一片金黄色的长翎,这长翎一出现,整个学堂内都幻华流光,窗外更引来百鸟清鸣。

小孩子们登时兴奋起来,拿着手上的白纸,绝大多数在折各种各样的飞虫,丢出去的距离大多在一两丈内,只有那个告状的小孩一脸高冷道:“笨蛋。”

南娆笑道:“小娃娃,你是有什么好法子吗?”

“他们笨笨,我这样才能飞得最远。”告状的小孩说完,把白纸抛飞起来,随后鼓起腮帮子在白纸落地前把它吹了起来,让其一直不落地,一直到五六丈外,实在没力气了,才让纸落下来,随后看向应则唯,一脸求褒奖的表情。

“行徵巧思,倒是不错。”应则唯姑且称赞了一下,回头看向他最重视的弟子,“少苍,你放弃了吗?”

刚刚其他小孩在折纸的时候,少苍则是趁这段时间又提笔把作业补完,道:“师尊,我若胜了行徵,以后可以养鸟吗?”

“自然。”

“好。”

他点点头,在南娆诧异的目光下,将手中的白纸揉成团,攒足了力气扔了出去。

揉成团的纸一飞便飞出去七八丈,徒留墨行徵在原地笑容逐渐消失。

“师尊,少苍做到了,告辞。”他说完,收拾好书本,踏出学堂的一瞬间,正好放课的时间到了。

南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道:“你收的这孩子,连时辰都掐得这般准,真可怕。”

“性子固执了一些,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守着。”应则唯收回目光,见南娆看得出神,“娆娘?”

南娆唇角微微扬起,道:“你说,那年我们要是真的成亲了,莫说孩子了,孙子会不会都这么大了?”

“听说没?南芳主私奔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子洲那边都拖了多少年了,放着一朵鲜花不采,哪能怪得人家寂寞难耐呢。”

“我就一直觉得妖族混血的人阴气太重,没了男人不能活……”

“呸,不过是有个好出身,你瞧多少年轻女修要跟她学着抢男修的资源,光天化日之下赤足裸臂的,成何体统!”

茶馆中正热烈讨论着近日南芳主私奔的传闻,还有一个修为结丹的老妇人,听了半晌,冷哼道——

“寅洲能立住脚跟,不就靠她那副狐媚相吗?依我看也不怎么样,申洲的女子才是贤良淑德。老身说句肺腑之言,别看她现在风光,等到她找到夫家,她就知道在夫家会如何被人轻鄙如今做下的事,就算她及时悔改,后半生只怕也都要在赎罪中度过了。”

“嗯嗯,我觉得您说得挺有道理的,不知道您贵庚呢?”一个女子声音在老妇人身后响起。

那老妇人扭头一看,是个红衣女子,这女子分明穿着艳烈,坐在那里却好像被什么力量隔绝了一样,周围人都视而不见,直到她开口相询,老妇人才赫然发现这竟是个人间少有的倾城绝色。

老妇人一时哑然,无意识地回答道:“老身一百四十余岁。”

那绝色美人轻轻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起身朝酒馆外走去,坐她对面的剑修也提剑起身,眉间霜寒如雪,待出去后,皱眉问道:“你若不悦,我自可让这些人闭嘴。”

南娆洒然一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有意思,一百四十余岁的人都够资格说教了,我这个两百多岁的人还觉得时年尚早。”

与南娆同行两个月,孟霄楼虽然面上总是板着脸,但不可否认南娆是那种让人极容易喜欢上的,你高兴了,她就跟你胡闹惹你生气,不高兴了,她又会逗你开心。

孟霄楼道:“他们口中所言,你……这些年都听惯了吗?”

南娆笑道:“风流风流,有人所见惟清风与流水,自然也有人所见乃风骚与流俗。我倒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早些年的时候,断人舌根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诶,不说这些无聊事了,听说你未洲的天鞘峰在冬初有霜萤,你不是要带我去看吗?”

孟霄楼耳根微热,他求助了未洲的同侪多日,众剑修群策群力,最后说他们未洲清寒,只有天鞘峰的霜萤盛景适合情人互诉心意。

可天鞘峰能看到霜萤的地方谁都晓得是个情缘圣地,孟霄楼始终说不住口,是以连夜手写几份未洲美景指南,放在南娆看得见的地方,这才迂回地引起了她的注意。

南娆倒是兴致勃勃的,可等到了天鞘峰,肠子都悔青了。

她的功体属火,虽不怕霜雪,但却畏寒,这天鞘峰在整个上洲中都属于极寒的所在,纵然修为不惧,但一路走来,仍不免冻得脸色微白。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南娆问。

孟霄楼从小在这种地方参习剑意,早就习惯了,和南娆走在一起,不止不冷,甚至还觉得面上有点热。

“我还好。”

南娆有点急得慌,道:“你也太冷淡了吧,就不能做点让姑娘家觉得温暖的事吗?”

随后她看见孟霄楼嗯了一声,脱下外衫,本来还以为他要给自己搭上,却见他跟自己擦肩而过,从一处山坳边刨出一只冬眠的雪□□裹在衣服里,努力证明自己是个爱护动物的温暖好男人。

孟霄楼:“你觉得暖了吗?”

被暖醒的雪□□:“呱。”

南娆:“暖了暖了,惹不起惹不起。”

南娆只能哆哆嗦嗦地跟他上了天鞘峰,不过好在霜萤如期而至,宛如天上的星子坠落在一方雪山之上。

抬手接住一只霜萤,但只在掌心抖了抖晶莹剔透的翅膀,便融化开去,南娆可惜道:“它们有灵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