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万夫所指

“老夫傲霜,受龙主所托,已取得狱邪侯法旨,特来接我家那冒失帝子回去,不知六御上师可否让路?”

这敖霜老者修为虽不及他,但资历极高,六御上师碍于旧识情面,这才微微动容,执杖起身道:“敖霜道友,区区一处恶鬼作乱之地,自然有本座负责,何必劳身。”

那敖霜老者笑道:“自家的事自然是自家解决,还是说,上师拦在这里……当真有什么说不得的故事,不愿同我这老朋友分享分享?”

六御上师此时也有些难堪,毕竟这里是巳洲之地,他并不占理,一时间气氛冷凝。

就在此时,那护阵的炼阵师忽然有一人吐出一口血,大吼道:“幽泉川中有鬼孽失控!”

他说话瞬间,那入口一阵动荡,所有与化神期修士全部动手,各展绝学撕开一条虚空裂口。

“祸道友快出来!!!”

这裂口极其不稳定,恐怕只能维系四五息的时间,那六御上师一见打开,身形一晃便掠了进去。

“六御!”敖霜出声喝道。

六御上师踏入裂口处不到片刻,便面色剧变地退了回来,同时一缕元神也卷着几十个人影从裂口冲出。

守在入口的三个魔修极快地冲上去接住一人:“绵小姐……嗯?你的脸是?!”

被祸无极的半个元神卷出来的魔修中,便有厉绵,她此刻浑身颤抖,被白布裹着的面孔扭曲而惊恐:“快走、快……我要回家,道生天的人疯了,他们想当阎王爷,放出万鬼把巳洲毁掉!”

此言一出,所有人均震惊不已。

六御上师怒道:“胡言乱语!”

被同样送出来的魔修怒道:“难道不是?那个叫隐的魔修不是你们派来想消灭我巳洲的大批元婴的?那地狱塔倾塌时、阴祝潮吞天灭地时,可是只有他和朱随好好地被圈在一处安全的所在呢!”

“那其他的人呢?”

余下逃出来的魔修恨恨道:“他们不知发动了什么术法,那些死掉的人,都变成了阴祝听他们号令了!”

他们说完,朱随的身影终于在裂口消失前出现在入口,他一出戏,所有人纷纷惊退。

连那六御上师也说不出话来:“朱随,你……”

只见朱随周围围着上百头阴祝,这些阴祝的面孔十分熟悉,魔修们一边退一边惊呼。

“那、那是我同门师叔,为何变成了阴祝?又为何跟在他身边?!”

朱随双目血红,好似想说出什么,但无论他如何掐住自己的喉咙也说不出来,只能焦急地想去寻六御上师,但他身后的阴祝也如影随形,宛如婢仆一般。

敖霜见此情景,勃然大怒:“道生天为天下第一宗门,门中堂堂化神竟如此滥杀行使鬼道,如此岂堪为世人表率?”

万夫所指的滋味着实难熬,就在此刻,六御上师神色一敛,面露恭敬,退到一侧。

蓦然,风停沙静,一个虚影出现在六御上师身侧,他不像是其他化神一般撕破虚空,而是无声无息地出现。

“啊!”朱随狂喜地冲来,想向他求助,但在他走近时,异变陡生。

刚刚还紧紧跟随在朱随身侧的阴祝突然一个调头想逃走,然而只有一个瞬间,便无形剑影斩杀。

同样被杀的还有朱随,他倒下时,还在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元神被灭,好狠……”众人噤若寒蝉。

杀人者看着门人倒卧黄沙,温声告罪。

“道生天绝不容门人与邪魔为伍,这个交代,诸位可满意?”

一片沉默中,敖霜道:“玄宰既然如此表态,今日便到此为止,此地以北有空间传送波动,看命玉感应,应是我家帝子无误,我等这便去寻了,告辞。”

第九十九章分道

“弟子行徵,求见师尊。”

子洲的冬月总是比他洲来得更早些,修士虽不惧风雪,但道生天的弟子总讲究以自身感应天地万物,故而墨行徵是冒着一路的白雪而来的。

道生天有三座悬空山,其中两座俯瞰大地,被中间一座最小的悬空山以铁索系住,这座山位于云层之上,人间纷飞的雪色至此便褪为雨声,常年徘徊在这座山上经年不枯的竹林中。

墨行徵在竹林前长揖不起,直至一头仙鹤从小径中走出,口吐人言。

“墨师兄何事求见玄宰?”

墨行徵低声道:“近日诸洲谣言纷纷,竟说南芳主为师尊所杀,毁谤吾道生天声名,行徵特来请师尊法旨,查明真相,还吾宗清白,请鹤使代为转达。”

那仙鹤却不动,低头道:“此事玄宰已向龙主与剑雄等人说明,南芳主当年乃是为了镇压凡洲邪魔牺牲。”

墨行徵又道:“那也应是多年以前之事,师尊既早就知道,为何南芳主的死讯压至如今才得以大白于天下?是否与近日传扬的那位南芳主的遗孤有关?”

仙鹤不言,回头看了一眼竹林深处,好似得到了某种允许,方道——

“不透露死讯,的确是因南芳主死前曾为邪魔诞育一孩儿,故而隐瞒至今,一是因为当时逸谷先生被罚镇守封妖大阵,这孩儿无人可依靠,为她平安计,故而守秘;二是此子生父乃邪魔,为维护南芳主身后声名,不得不忍痛隐瞒死讯。如此,你可解惑了?”

“……原来如此。”墨行徵听得一脸震撼,但随后好似松了一大口气,道,“师尊光风霁月,弟子自然不敢相疑。只是南芳主等人昔年与师尊同修于道尊座下,也算是门生之一,她的遗孤如今既已出现,就算寅洲不接受她,我子洲于情于理也该接回来抚养……”

墨行徵意有所指,一边说一边抬头看那仙鹤。果然不待他说完,仙鹤便让到一侧,同时身后的青竹朝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宽阔的石径。

“行徵,进来陪为师手谈一局吧。”一个淡然的声音远远从竹林中传出。

墨行徵身形一凛,再次深深一揖,穿过石径,不多时便看到一座亭子。

亭中一人,好似这竹林中唯一一缕苍白,正低首拈子轻叩面前的棋盘棋盘,待墨行徵上前,方道。

“坐。”

墨行徵不敢失礼,在亭外的雨幕中再揖一次,方谨慎落座。

“冒昧打扰,请师尊见谅。”墨行徵察言观色,也不敢就着刚刚的话题说下去,对弈了一会儿,看应则唯手边的酒盏已空,便殷勤为他斟满,道,“这蝉露悲师尊饮了多少年了,就不曾想过换换别的?”

应则唯轻轻摇头,道:“别家酿的酒会醉人,独它不会。”

“弟子不解。”

“世人皆可醉,而道生天之主只能清醒。”他好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你来之前想了一肚子话,该不会只是来同为师谈酒的吧。”

墨行徵面上涌现出一丝不安之色,道:“今天是师兄的忌辰。”

棋子清脆地落回到盒中,应则唯抬眸间,墨行徵已经起身跪在一侧。

“师兄当年误入歧途,意图窥探道尊遗秘而亡,可终究是师尊耗尽心血培养的继承者,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请师尊宽谅之,允他的牌位回归溟泉大殿。”

他这句话一出,周围的雨声倏然放慢,墨行徵知道自己可能激怒师尊了,已做好了被罚的准备,但过了十数息,却不见对方有所动作。

随后,他听见应则唯不辨喜怒地喃喃了一声。

“为师,曾比你更希望……他能回来。”

毕竟他那个徒儿,是那般惊才绝艳,所有人都认为,下一任的天下之师不会是别人。

——可你为什么,就是偏要抱着你那无谓的坚持,绝不回头呢?

仿佛冥冥中苍天在回应他的喟叹,亭外虚空中一阵波动,同时一道极不符这竹林中意境的声音传来。

“玄宰!幽泉川出事了!”

墨行徵知道这道声音来自于道生天中最神秘的那几个闭关的大能,外界称之为道天上师,是道生天最神秘也最强大的底牌之一。他只听那声音刚刚说了这么一句幽泉川云云,就见应则唯一勾手,把他的听觉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