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大人受累了。”
“都是小鱼大人带得好,我们才能进入情境。”
“今天就先拍到这吧,休息好明天继续。”照这势头下去,用不了两天,玉门村的所有戏份将顺利杀青。
“恐怕明天拍不了。”人参果的话自脑海里窜出。
“为什么?”
“不速之客。”
“什么身份?”
“玉门村五里地外,有一队修行者正冲无名山而来。”
“修行的?”白沁心沉吟一声,忽然一个念头闪现,敢情也是为了七色果?也就是说有人要和她抢宝贝了?这么一想就不爽了,暂且压下心头的郁闷,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转身来到黑白无常面前,“快带着他们回地府,有高人来了。”
一大票鬼魂齐聚玉门村,虽布了结界,也难免鬼气泄露。现不见那队寻宝人,不知对方深浅,却难保里面没几个修为高的,要是被他们发现,顺道收鬼也是情理之中,眼下这一众鬼差自然留不得。
“高人?”
“是,五里地外人数不知。这当口还是仔细些,不要弄出什么乱子。冥皇差遣你们给我做戏,我总不能让你们犯险吧。”白沁心说着掏出引魂令,打开了鬼门,“过了风头,我群里给你们消息再来。快走!”
见白沁心一脸正色不似说假,白无常也不再细问,忙招呼了小鬼踏入鬼门关:“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群里说一声……”
“我又不是鬼。”白沁心莞尔,估摸着自己这点修行人家压根不会放在眼里,能有什么事?
“他们来意不明,你同为修行者,还是小心为妙。”黑无常又嘱咐了一句,在鬼门关闭前挥手撤掉结界,顺道又画了个圈,“你们也回去吧。”
双方各自打道回府,黑无常瞄了眼玄光镜,镜面里一行六人,正风尘仆仆朝玉门村而来。
白无常瞟了一眼,果真如白沁心所说有高人,忽而笑道:“你我都不曾感应到,她如何得知?看修行也不过筑基,还是说……”
“眼见不一定为实,有一词叫藏拙。”黑无常收起玄光镜,看了眼满地的彼岸花,悠悠开口,“她无门无派孤身一人,羽翼未丰前若锋芒太露,会招有心人惦记。而人心险恶,纵然有冥皇暗地相护,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倒是难为她还想着我们。”
“所以冥皇另眼相待也不是没道理。”
这一头二人感叹,玉门村外六人身着唐装,脚程飞快,丝毫不见疲累。
为首一人闲庭信步,一脚便迈出了一大步。凤眸微抬,看向玉门村方向,暗自讶异了一声。蹊跷,刚还看鬼气冲天,不消半刻竟然销声匿迹了。不动声色继续前行,一刻钟功夫,一行人便来到了玉门村村口。
“天色已晚,今日就暂且歇在此处吧。”
如果白沁心也在,会赫然发现此时开口的竟是百里言。
“也好,今日稍作休整,明日详探。”一花白头发的老人接话,捋了捋胡子环看一圈,“许是老夫看错,此处祥瑞,何来鬼气?”
“呵呵,我说大长老是看走眼了吧。您呀,真是多心了。”一旁一个年轻人轻笑一声,嘴里唤着长老,态度却透着高傲。
大长老但笑不语,丝毫不介意年轻人的态度,仿佛这般对话已成习惯。
玉门村劳作回家的村民见到又有外人到访,早有腿脚麻利的去村长处报信。玉村长背手而来,看到六人却是一愣。
这一个个仙风道骨,看着很不寻常,心底疑惑,带了几分谨慎和自己也不知道的恭敬:“敢问各位来我玉门村有何贵干?”
“借宿。”那高傲的年轻人轻飘飘吐出二字,仿佛开了金口般给人莫大的脸面。
玉村长几不可查皱了皱眉头,好浮躁的年轻人,顿时心下不喜。
百里言淡扫年轻人一眼,后者不以为意撇了撇嘴,嘀咕道:“我又没说错。”
百里言上前一步,温文尔雅对着玉村长作了个揖:“我等途径此处,见天色已晚,叨扰之处,还望村长见谅。敢问可否让我们借宿一宿。”
嗯,这个风度翩翩、礼数周全,倒还有些样子。
玉村长摸不准几人的来意,可看这几人通身气派,想必来历不凡,再者面前这年轻人看着颇为顺眼,不由缓了神色说:“看几位也是风尘仆仆,一路劳累,既然来了,就暂且住下吧。二郎,东屋隔壁还有几间闲置的房屋,带他们过去。”
“有劳了。”
百里言谢过,一行人跟着二郎去到了东屋那头。
东屋空地上,几人围坐一团纳凉闲聊,颜如玉口沫横飞,宛如说书的绘声绘色给大伙讲述今天拍摄现场发生的种种趣事。
“喝,咱心心牛逼了啊,你们是没瞧见,她整个人飞上半空,赤手空拳用内功吸住了飞来的子弹。看过东方不败吧?东方不败徒手接炮弹,咱心心比她过之而无不及,那叫一个威风啊。”
“白丫头还会飞?”
“那可不,绝逼轻功啊,不信你叫她来一手,给你们开开眼。”
伍玥肖玲连连点头,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也不敢相信传说中的轻功,可不就是会飞么。
“小颜子,你够了啊。还给我做什么助理啊?直接说书得了,保管你红翻天。”白沁心剜去一眼,你丫的净不消停,也不瞅瞅这是什么地方?耳朵一动,止住笑意,“收敛点,有人来了。”
众人一眼望去,呃……这都什么装扮?现在流行复古吗?
白沁心淡扫一眼,看到百里言时眉头一跳,竟然是他。
百里言凤眸锁住白沁心的目光,熠熠生辉。
这也能遇见?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白沁心回来的时候,小鬼们进村杀烧抢掠的戏份已拍完一部分,为了后天顺利摘取宝物而不影响拍摄进度,白沁心连忙换装,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拍摄。
经过一系列的磨合,众鬼仿佛找到了拍摄的门路,一扫之前的畏手畏脚,有的甚至想到了不忘台词的办法。一一想好各自的台词,用地狱特制的纸张记录,等到拍摄的时候,机器拍摄不到的小纸条满场飞,而小鬼们只管放心大胆的照本宣科。这样一来,进度大大提升,着实省时省力。
颜如玉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这叫啥?原来拍摄还可以这么玩的啊?人鬼合作,干活不累。这种犯规的手段简直为她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此时白沁心又换上了作为新嫁娘时那套火红嫁衣,在深闺中绝望写下一纸血书。青葱十指一一抚过房间里的物品,最后抱着几件夫君的衣物流下两行热泪。再抬眸满眼决绝,白绫往房梁上一抛,站上圆凳,头颅往白绫上一套,又环看了一圈闭眼。带着不甘和一脸的生无可恋踢掉了脚下的凳子。
窗棂的倒影中只见一道悬空的人影挣扎着蹬了几蹬,最终归于平静。一个如花似玉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殒。
哪怕众人知道一切都是假的,看似逼真,实则使了法术不会让白沁心受到丁点伤害,看到这里也不由心头一紧,跟着白沁心的演绎进入了当时的情境之中。空气中弥漫着压抑和悲痛的情绪,那刻意制造出的风声似是呜咽着发出悲鸣,将玉家媳妇的悲惨一生渲染得恰到好处。
“小鱼大人您不要死!”
“呜呜,可恶的玉家人,可恶的玉门村,丧尽天良、草菅人命……”
沉浸在哀伤气氛中的小鬼们仿佛身临其境般体会到白沁心那深切的绝望,一个个被情绪牵着鼻子,不由自主咒骂出声。
“咔!完美!”
顺利一条过,待白沁心刚踏出门槛,众鬼围上前去:“小鱼大人您没事吧?”
“小鱼大人脖子疼不疼?我这还有盒活血化瘀膏。”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假的假的,活什么血化什么淤啊,瞧瞧,我脖子好着呢。”白沁心说着扬头,指了指自己白玉无瑕的颈项,“现在放心了吧。”
“呵呵,都是小鱼大人演技好,我们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就把这当真了。”
“小鱼大人,您这演技要我说拿个什么影后简直手到擒来……”
“呸,还用你说?影后算什么?咱小鱼大人出马,什么奥斯卡那都是小意思,不出几年保准各项奖项拿到手软,大满贯那是妥妥的。”
“是是是,小鱼大人威武,走出国门惊艳国际。”
“行了行了,平时没见你们说什么人话,现在一个两个拍马屁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都杵在这里干嘛?还不速度准备下一场戏?天色不早了,小鱼大人还要不要休息?”白无常说着一脚踢向了其中一个小鬼,“去去去,快滚,别在这碍事。”
众鬼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如鸟兽散,被踢的小鬼转身遁走之际不忘回头反驳:“阿常大人,我们说的都是大实话,哪里拍马屁了?”
“皮痒了?”
“我滚,我这就滚!”
那小鬼说着当真就地一滚,一下滚出老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你呀,他们也是一片好心,我看着讨喜得很,你怎么反倒不近人情了?”
“一个个没大没小不懂规矩,让他们出来玩已是天大的恩赐,我怎么就不近人情了?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人。”
“得,不和你打嘴仗,接着拍下一场吧。”
下一场是变鬼后的白沁心对峙军队,肖玲给她画了个“死人妆”,倒没弄成什么乱七八糟不像样子的鬼脸。只在脸上涂了层厚厚的粉,苍白中泛着一丝青色,唯独唇色鲜红,配上大红的嫁衣和一头黑长直的假发,乍一看,毛骨悚然。
白沁心走到小桃子和小李子身边,笑眯眯问道:“你俩现在不紧张了吧?”
“回小鱼大人的话,开始的确有些紧张,现在慢慢适应了,一会还望小鱼大人赐教。”小李子素来彬彬有礼,此刻也是双手抱拳答话。
“相互学习吧。”白沁心按下小李子的手,“你倒是也学学小桃子的随意,别动不动就给我行礼。”
“呃……礼不可废。”
有些人性格使然,规矩这东西早已深入骨髓,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白沁心拿他没辙,也不再纠正,转头看向小桃子:“刚看你军官演得惟妙惟肖,小伙子有天赋啊。”
“小鱼大人谬赞,只是见惯了入侵者凶恶的嘴脸,就怕自己演不出神韵,只能依样画葫芦。”
“现在都放下了吧?”白沁心看了二人一眼,若是那份执念不肯放下,这身让他们痛恨的军装又怎会穿上身?
“嗯,放下了。”
“那就好,咱们接着拍吧,一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白沁心打趣一笑,一会是场打戏,免不了交手。而拍摄又不同凡人剧组,自然是实打实的真打。
二人明了,爽朗而笑:“我等尽力配合,希望能在小鱼大人手底过上几招。”
“那只管放马过来吧。”
依旧是屠村的剧情,只见村内鸡飞狗跳,四处都是手无寸铁奔逃的村民,惨叫声、哭闹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一间小房内,传出女子哭喊挣扎声和男人的嬉笑声,不用看便知里面正在进行让人不耻的罪恶勾当。
镜头一个特写,一名挂着泪珠的娇小少女被想着一逞兽欲的高大男人强行摁在土炕上,死命挣扎无果一口咬上了男人的手。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少女头一偏,嘴角流下一道血红。小桃子饰演的军官恶狠狠又甩了一巴掌,歪头吐了口唾沫:“敢咬我,你的,死啦死啦的!”
军官凶光毕露,抽出腰间的刺刀,铮亮的军刀冒着寒光,险象顿生。
眼见着就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房内忽然温度骤减,升起刺骨的寒意,那一刀子在捅上少女心窝处忽然停住不动,无法再前进一分。
“巴嘎!”军官狠狠啐了口唾沫,眼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狠意,双手使力握住了刀柄往下刺,仿佛不将眼前不知死活的少女弄死不甘心。
“铮”一声,军刀反弹,一股子劲气迎面而来,军官只觉双手虎口发麻,下一秒人影已被掀翻在地。
少女愕然看向头顶,只见一名身着嫁衣的女人坐在房梁之上,面含冷色盯着倒地之人。忽然勾唇而笑,扫了发愣的少女一眼:“还不躲好?”
少女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顾不上拉扯自己被撕裂的衣服,一头钻到了土炕之下。
那军官本还满腔邪火没处发,听得响动循声而望,这一看就愣住了,忽而放声大笑,从地上一跃而起:“花姑娘的干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