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

他用指甲拨着他头发的动作渐渐停下,看着那些头发被风吹回原地,半遮着他的眼,在他的眉眼间印出浅浅的阴影。

他的手忽然就颤抖起来,于是他皱着眉,用左手按着右手,自己禁锢自己,然而这种颤抖好像会传染,直到最后,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靠在他腿上的人血肉化水,从森白的骨架间漏下,他顾不得颤抖,伸手去接,去挽留,然而接住也无用,留住的并不是他想留的。

最后他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喉头滚动了一下,将手里的东西狼吞虎咽,一点一滴,甚至那些沾了灰的,渗进泥土的,都不放过一丝一毫,连着那些灰、那些泥一起吃下去,吃到最后,他才发现,他居然把自己的一只手也啃成了骨架,只因沾了点味道。

沿途走回去,那些遗落在地上的,都变了质、都死了,没有那个人的味道了。

很多年之后,他还是不清楚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这个很多年之后,这个世界也变得不一样。人类在丧尸的支配下瑟瑟发抖,他觉得无趣。

中央基地和西南基地还是合并了。初始他还有心情再来一出恢复正常人的戏码骗过所有人去基地生活,也因此遇见了很多人,被很多人欣赏,羡慕,喜欢;厌恶,嫉妒,仇恨,翻来覆去地重演着同一套故事,他觉得腻了。

让他曾经很在意的那个女人,田晓霞疯了,在世人看来。

她做了许多关于丧尸和异能者的理论,工作起来昼夜不停,是个疯狂的科学家。

她借着寻找能够净化丧尸的方法的的名义,偷偷做着克·隆人体的实验。很奇怪,他居然相信她,相信她他的身体有尚荧dna的荒缪想法,愿意提供给他资源,甚至呆在研究所看她研究。

更奇怪的,是从他身体里取出来的所谓尚荧的部分,只要供给足够的能量就能无限分裂,自动组合,然后长成人型,而且眉眼间,确实是尚荧幼时的模样。

但是这些克·隆体,没有一个能走出培养皿,他们甚至没有意识,从被克·隆出来就从来没有睁开眼,直到四五岁的时候像曾经的尚荧那样浑身的血肉脱落而死,每一个都这样,毫无例外。

但他就喜欢呆在研究院里看着那些小小的人,看着他们从出生到死亡,一次又一次体会自己心里异样的感觉。

他留在这儿,不知道是为了让自己习惯那种感觉到麻木,还是通过那种感觉提醒自己、怀念什么。

直到再一次,又一个尚荧的克·隆体在四五岁时身体开始崩坏,他坐在旁边,靠着椅子静静地看着。

田晓霞厌恶他,说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就算再怎么赎罪,尚荧也回不来了。

他不觉得自己是在赎罪,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