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韭菜捆好放好,洒上水,一家人就各自歇下了。
张桂花躺到床上睡不着,跟常建军发牢骚,“杨杨就算是咱的亲闺女,她上班挣钱了,也该嫁人了,到时候她给婆家做贡献了,她的钱咱俩可花不着。你供个女孩儿上学,傻不傻。”
常建军说:“男人在农村还能种地,女人在农村能干啥?嫁人生孩子啊?就是女孩儿才要上学呢。”
张桂花恨得狠狠掐了他两把。
常建军也不跟她计较,“供杨杨上学也就这三年。杨杨争气,不要学费不要住宿费,就吃个饭,买买书本,咱们紧紧裤腰带就出来了。”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大家就起床了,吃过饭,常建军带上齐郁杨,常景庭自行车后座带上两个菜篓,出发了。
一个带人,一个带菜篓,骑得都不快。
到了村头,老槐树下站着个俏生生的人影,晨曦中显得异常柔美。
“这不是香叶吗?大早上的她在这儿干啥?”常建军奇怪。
常景庭哼哧哼哧蹬车,不作声。
齐郁杨忙跳下车,亲热的打招呼,“香叶姐,你怎么来了?”
唐香叶抿嘴笑,“到县还城远着呢,怕你路上饿,给你带了张饼。”把几张荷叶裹着的、还热呼呼的葱油饼塞到齐郁杨手里。
齐郁杨笑,“香叶姐对我太好了,这几张饼我一个人可吃不完,连舅舅和我大表哥一起吃都够了。”
唐香叶大大方方,“听青青说,她家孙俊自打你给补了课,成绩提高得可快了。我弟弟也想让你补课,你要是礼拜天回来,或是寒假放了假,就给我家永良补课吧。永良才上初一,不过也该抓紧学习了。”
“行啊。”齐郁杨笑,“我这两个月大概不回来,寒假没问题。”
齐郁杨和常建军、常景庭已经骑出去好远了,唐香叶还在挥手道别。
到了镇上,常景庭在马路边的临时菜市场摆了摊,齐郁杨和常建军也在路边等公共汽车。等车的功夫,三人各吃了张油饼。还剩了两张,常建军让齐郁杨带走,齐郁杨偷偷留给常景庭了,“哥,这饼油太大了,我真吃不了。你帮我吃了呗,别告诉舅舅。”
等车的中间,常建军遇到几个熟人。熟人总是问“你这是干啥去”,常建军总是一脸骄傲的宣布,“送我外甥女上学!小丫头争气,成绩好,县一中不收她的学费,连住宿费也不收,就想要个好学生!”
熟人免不了惊讶夸奖,常建军高高昂起胸脯。
偶尔也有人泼冷水,“你这外甥女在咱镇上出色,到了县城怕是不行啊。县一中那些学生都是城里人,父母有出息,孩子从小就跟着父母见过世面,咱农村人哪能比。人家城里孩子吃的喝的,穿的戴的,怕是咱农村人见都没见过。”
常建军脸色就不大自然了。
齐郁杨文静又乖巧,“叔,我是学生,不跟别人比吃比穿,就比学习。”
常建军容光焕发,“对,学生不比别的,就比学习。杨杨是第一名考进县一中,比学习谁能比得过杨杨!”
那人不说话了。
汽车来了,齐郁杨和舅舅告别,背着行李上了车。
蓝色校服,土花布包裹的行李,一看就是来自农村的学生。
售票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姑娘,烫着时髦的大波浪,眉毛描得又细又长,带着年轻漂亮小姑娘特有的骄矜。
见一个土包子学生上来,她轻飘飘的瞟了一眼,“到哪儿?”
问话里带着股子城里人面对农村人时特有的优越感。
齐郁杨递了一块钱过去,面带微笑,“我要到县一中,请问直接能到,还是需要转车?如果需要转车的话,我坐到哪里最合适?”
清脆悦耳的普通话,不带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