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云华会想起自己刚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中学的教书匠，妻子不算漂亮，但是温柔明理。儿子刚刚四个月大小，睡在摇篮里老是喜欢啃自己的手指，怎么教也教不乖。日子不算富足，但很温馨。

人总是如此难以满足，酒色财气，有了还要有，拿了还要拿。欲望像是难以填平的深渊，拉扯着他单薄的身躯，一直往下沉，一直沉到今日这个结局。

这就是我云华的结局了么？

看着手那张银行的催款单，云华将头依靠在沙发上，然后闭上眼睛。

其实这一幕，他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预见了。能借的都借了，能贷的都贷了，但是资金的缺口却像洪水冲刷中的溃堤，越来越大，怎么堵也堵不上。

如果他还不上这个月的利息，银行会在月末来查封他的公司，按照《强制破产法》对自己名下的资产进行处理。等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幸运的是，妻子和自己离婚已经很多年了，不至于被高利贷找上门。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死得干脆一点，那么至少还能给孩子留下一份不菲的家业。

他得死去，还要死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让所有人看见。

这就是自己的人生么？

他想起年少时的志向，那些镀金的灿烂异想，以及此刻渺小虚弱的自己。

电话铃响了起来，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过了，也是他人生最后的几个小时。回忆人生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而且比公司里那些破事儿更吸引他。所以，云华没有去接这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有着锲而不舍的意志，一直连续打了七八个，终于云华不厌其烦。

“老陈，你知道今晚是我最后的时候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云总，您别急听我说！刚刚星光城的案场经理黎雨给我来了电话，说刚刚他们成交了八套房子，回款七百多万。”

七百多万对云华来说只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七百万就是能救活公司的那最后一颗米。加上本月原来的一千多万成交额，基本刚好可以还上这个月的利息。

也就是说，至少在下个月的利息到来之前，云华不用死了。

云华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难道上天真的雨降甘霖，要救自己一命？又或者，是陈秘书想劝自己不要轻生故意骗自己的？

不对，公司的情况老陈应该和自己一样清楚才是，如果自己渡不过这一关，恐怕和死也没多大差别了。老陈断然不会用这样的理由来糊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