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原本就是想关心一下白丛丘，这会儿就真的想跟他认真谈谈了。

“白丛丘，”封容难得直呼他的名字，“你到底在想什么？”

见他认真起来了，白丛丘只好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半趴在桌子上，视线和封容平齐，苦恼地道：“我想让小巡巡收回那些不靠谱的念头……”

“你不喜欢佘巡？”封容觉得匪夷所思，忍不住重复道：“你怎么可能不喜欢他呢？”

就算是封容情商低，也看得出白丛丘对佘巡的依赖啊！

白丛丘不由得沉默了，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封容盯着白丛丘，等着他捋清楚思路。

以前的白丛丘总是一个人四处奔波，偶尔回家，就是在总部大厦顶楼偌大的空间里一个人呆着，即使他看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还各种欢脱各种嬉皮笑脸，但他不是那种能融进人群的脾气，除了封容，没人会随便踏足白丛丘的地盘——

除非他自己愿意走出来，不然谁都没办法走进他的世界里。

每逢那种时候，封容就能更深刻地认识到白虎神君是一位活了很久的古老神祗，时光的漫长跨度让他踏进尘世却又游离于尘世之外，只要他不停下来，那就无人可以跟上他的脚步。

偏偏……白丛丘拉上了佘巡一起走。

佘巡出现之后，这只嘻嘻哈哈的大白猫终于不再是一个人来去如风，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谁也联系不上他的日子不再重来，只要找到佘巡，那就一定能找到白丛丘。

他仿佛从一个漂泊不定的游子，变成了居有定所的归家人。

搁下佘巡那边不提，封容真的难以相信白丛丘做到这种地步，还能说出一句他们两个人是所谓的“主宠关系”。

封容正色道：“你的私事我本来没有资格管，但是你别忘了，你始终是灵安全局的局长，你现在的行为和想法都让我觉得很不妥当……你说实话吧，你不想回应佘巡，跟戮血盟有没有关系？”

白丛丘干笑，“我的私事跟戮血盟能有什么……”

然而，在封容的逼视下，白丛丘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封容了然于心，“你觉得你可能活不到最后？”

白丛丘垂下眼帘，素来不羁洒脱的他此时竟是显得有些冷淡而忧郁，“……我就是防个万一。”

“果然……”封容道，“原来你真的也喜欢佘巡。”

白丛丘一愣，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封容偷换概念套话了，“你真的是……跟林小子学坏了。”

封容摇头道：“白丛丘，你是灵安全局的局长，你的私事和公事都会影响灵安全局的局势，最起码你现在不能端着这副迟早要去送死的态度，不然我会觉得现在的努力毫无意义。”

如果注定要牺牲才能赢得战争，那么他们往里填人命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地四处奔波、试图粉碎敌人的阴谋呢？

牺牲的确在所难免，做好心理准备也无可厚非，但是将军是领袖者，他从一开始都没抱着活下来的希望，怎么带领其他人冲锋陷阵？

白丛丘干笑，“这不是还有你吗？”

“我做不到，”封容平静地道，“对，你这些年放权给我，把我打造成了灵安全局对外的门面，让我的威信甚至超过了你，于是乎说话比你还管用，就算你死了，我也能顺利接手灵安全局……可是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上头的事情我只能看不能追究不能硬碰硬，我在他们面前有底气，是因为你的面子压着他们，你觉得如果你牺牲了，灵安全局还有现在的安稳局面吗？”

白丛丘面露复杂，“抱歉，我知道是我为难你了……”

“那你就别总是为难我，”封容坦白道，“对于灵异学界来说，我活得不够久，这个担子已经很沉了，我是靠着身边的人帮忙才撑下来的，你再往我身上多压一根稻草，我都怕自己整个人就沉下去了。”

封容总是不说自己的辛苦和艰难，这会儿剖心剖腹几句话，就让白丛丘沉默了，他看着意外变小的封容以及身边那些山一般堆积的文件，久久说不出话来。

“戮血盟是我们灵安全局的宿敌，他们害死了你的战友，我的前辈，很多人死在了这场战争上，你觉得我们未必能赢，所以你把自己当成筹码押下去……”封容摇了摇头，“可是你别忘了，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白丛丘怔怔地道：“我知道，我还有你们。”

“所以，”封容放缓了语气，“白丛丘，你得给我一点信心，如果对抗戮血盟就等于是把你往里填，那下次呢？再遇到第二个戮血盟，我是不是也得把牺牲自己列为最佳选择？”

白丛丘委委屈屈地道：“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怕有个万一……”

“所以把后事都安排好了？”封容问：“那你招惹人家佘巡干嘛？”

白丛丘瘪嘴，“我也没想到……我一开始就是看他顺眼，又想从他身上找找戮血盟幕后那个人的线索……”

谁知道线索没找到，他倒是不知不觉把自己给栽进坑里去了。

封容大概理解他是怎么回事了，同情道：“那你现在怎么想？反正我觉得戮血盟是要铲除，我们要尽力而为，但是能保住自己就保住自己，另外……如果你真的死了，你不遗憾吗？”

“那也好过让他伤心吧，”白丛丘的目光有些幽远，“对我来说，他还太小，总有一天时间可以抹掉很多东西，他等得起的。”

封容低声道：“路西法能活到世界的尽头，那他就能忘掉耶和华吗？”

白丛丘微微一顿，“这不一样……”

“你别把他真的当成是一条小蛇，”封容道，“他是冷血动物，也活了很久，你觉得他的喜欢这么廉价，说能冲淡就冲淡吗？”

白丛丘苦恼地道：“所以我刚才不是问你了么，怎么才能打消他的念头啊？”

封容：“呵呵。”

“……”白丛丘哭唧唧道：“我这把老骨头，真经不起他折腾啊！”

自从上次佘巡告白之后，白丛丘就采取鸵鸟战术，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佘巡那叫一个低气压啊，三天两头给他找点小麻烦，也不碍事，就是膈应他！

这段时间里，白丛丘过得那叫一个水深火热，又怂得不行，不敢跑路或者是把话说清楚，简直进退维谷！

封容对此的评价是：“活该！”

白丛丘瘪了瘪嘴，“小儡儡，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你自己想办法，”封容无语地道，“我能给的建议就是你把话跟他说清楚，遮遮掩掩做什么？就算你真不想和他在一起，他还能强迫你不成？”

白丛丘呢喃道：“还真不好说……”

如果佘巡知道他做好牺牲的打算的话……

白丛丘硬生生打了个冷战。

不是他太怂，是敌人太强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