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咏醒来之后,又提供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邢钧的产业,把那些地方检查过之后也没有发现能和这些数字对应得上的东西,于是在又一天过去之后,林映空找上了艾天峻,跟他提出要去邢钧的那栋小洋房一趟——那是他们最后一个还没去找过的地方了。
艾天峻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了,他其实很不想回去睹物思人,可是他才是最熟悉那栋房子的人,只能带上钥匙,带着总办外勤组的成员们一起过去了。
高高的围墙,铜色的铁门,庭院里伫立的大榕树,门前的铁艺灯……这栋小洋房还是和以前一样,静静地站在这片土地上,好像随时等候着它的主人的归来,艾天峻下车后只看了一眼,心神便是一片恍惚,依稀间仿佛又看见那个优雅的男人在庭院里慢腾腾修剪花草的身影,可惜,物是人已非,往事何堪回首?
艾天峻知道自己是妖,邢钧是人类,总会有那么一天,他会亲眼看着他离开,可是在艾天峻的想法里,那起码是四十年以后的事情,邢钧收养了他二十年,这个数字在妖类面前显得太渺小了,至今他还能想起幼年的他在眼前这栋房子里静静听邢钧给他弹琴的场景,转瞬却不得不接受他已经永远离开他的事实。
众人沉默无言地走进了这栋美丽的房子里,邢钧似乎走得并不匆忙,这里的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窗边的盆景生机勃勃,鱼缸里的锦鲤悠悠然地摆动着锦纱一般的鱼尾,好像下一秒,邢钧就会从琴房里走出来,笑着问他们怎么突然来了……
封容的声音把有些失神的众人拉了回来:“两两分组,把每个房间都找一遍,动作轻点,注意密室和夹层,不方便动的地方跟天峻说一声。”
艾天峻强笑道:“不是拆房子的话没关系的,他不会在意这些的。”他在意的东西太少了,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他们。
艾天峻是这么说,但是大家肯定还是会小心的,邢钧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到处都是他的痕迹,布置的东西也多数是他的品味,偶尔有些比较突兀的东西混杂其中,大概是边海的爱好,这里充满了邢钧的回忆,难怪艾天峻看着很难熬,但他好歹是个男人,情绪控制得比较好,倒是费蓉忍不住掉眼泪,艾天峻看到了,有些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脑袋,可能是因为邢钧临终前的交代,以前艾天峻待费蓉像是个朋友,现在看起来,他们倒像是兄妹俩,默默相互依偎着,平复失去亲人的痛苦。
艾天峻在这里也拥有自己的一个房间,但他在十五岁正式接触大批量的海阔组织事务之后他就搬了出去,多少有点想自己独立的意思,可是这时候站在一直保持原状的他的房间前,艾天峻有些恍惚地想,如果真的如封容所说,边海已经死了,才会无人知道他的行踪,那么邢钧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这个房子里,该有多寂寞?
那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无声无息,摆脱不了,即使征服了死亡也无法征服它的——孤独。
丁有蓝和乘小呆待在客厅里,拿出仪器和电脑,把整栋屋子连带庭院扫描成三维立体图,不时地告诉其他组员哪个房间里有可疑物品或者可疑空间,不过他们拆了两个夹层、三个保险箱,最后找出来的都是一些房契、银行本票之类的东西,按照他的遗嘱,这栋房子是留给艾天峻的,这些东西自然也是他的——邢钧留给他最多的,就是即使他解散了海阔组织也能让他潇洒活上几百年的财富,可见他对艾天峻的用心,只可惜这还是阻止不了他为复仇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邢钧平时最常呆在这房子里的哪个地方?”林映空问艾天峻。
艾天峻不用细想,直接便道:“琴房。”
众人一琢磨,觉得这也不奇怪,邢钧的主业是钢琴家,不练琴才是不正常的。
琴房还是和封容他们之前看到的一样,除了一架白色钢琴之外,也只有两把椅子摆在窗边,丁有蓝拎着仪器走了一圈,纠结:“我没发现这里有密室之类的。”
祝孟天在一面墙壁上敲了敲,也没听出有中空的回响,他的目光投向地板,“下面有没有地窖之类的?”
艾天峻皱眉,“我是没有见过的。”
乘小呆想了想,“邢钧很擅长画阵,会不会他弄个阵法把密室藏起来了?”
然后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没人是精通阵法的啊,会是正常的,但他们只会自己擅长的那种,精通的意思是要什么阵都看得懂。
祝孟天挠挠下巴,“我们真的不能暴力一点吗?”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距离,“我们只要在地面上戳这么一个洞,看看下面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我保证这么个小洞很容易恢复成原样的。”
狄冰巧觉得不靠谱,“万一是空间阵,你戳一百个洞也没有用。”
林映空点头认同狄冰巧的说法,“而且是密室的话,肯定会有门,有门就用得上密码。”
然后众人再一次面面相觑——可问题是,谁知道门在哪里?
{}无弹窗他这么问了,封容也不隐瞒,“七天之后。”除了要选合适的下葬日子之外,狄冰巧还需要打理邢钧的遗体,失败实验品的后遗症甚至延伸到了人们死后的日子里,封容用万年玄冰也没法很好地阻止改造手术对他尸身的侵蚀。
飞咏沉默着算了算日子,说:“邢先生对我们一族有救命之恩,我要参加他的葬礼。”
他说得很笃定,好像阻止他的话他就会硬冲出去一样,封容也不在意,颔首道:“如果你足够配合的话,没问题。”
飞咏似乎已经做好的准备,听到他的话也不惊讶,只问:“暗部长想要我配合什么?”
林映空端过一张凳子,封容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凤眸轻闪,“先跟我们说一下,你和邢钧是什么关系吧。”
“在他看来,是上下属的关系吧,对于蛾族来说,他是我们效忠的主人,”飞咏望着天花板,眼里带出几分追忆,“我们是在六年前反联盟之战时遇到他的,蛾族在妖界的驻地很偏远,战线拉不到我们这边来,所以戮血盟经过的时候我们基本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但是主人出现了,当时他带着一支很厉害的队伍,救了我们族的大部分人,所以族长带领我们向他效忠,我作为我族代表,跟在他身边供他驱使,不过他是一个很好的主人,我们这些年都过得挺好的。”
蛾族本就弱势,邢钧带他们入人界,也是给了他们一个新的生活,像是普通人一样过日子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灵异学界生灵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玄乎,他们也需要生存和工作,故而蛾族的族民都感激邢钧,可是邢钧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需要,他们也无从报答他。
这个故事听起来有点简单过头了,丁有蓝忍不住看向狄冰巧,狄冰巧对他点了头——飞咏体内各项数据都正常,心跳也没什么变化,他没撒谎;丁有蓝又看向林映空,林映空也点了头——面部表情很正常,情绪起伏也没有问题,想来是真的。
封容不看他们的私下交流,目光并没有离开飞咏这个人,“既然邢钧是你的主人,那么,他是怎么死的?”
飞咏的双眼因着他的问题而翻滚成仇恨和痛苦的海洋,他恨声道:“是他——是罗成杀了他!”
在场的总办外勤组成员们都是一愣,不是他们觉得罗成是个好人,而是依照他们和罗成打交道的情况来看,这个变态一般只喜欢唆使人去杀人,他们几乎没见过他亲自动过手,就算动,估计也是动个嘴而已。
封容的眉头轻微地皱了起来,“你亲眼看到的?”
飞咏的脸色渐渐冰冷下来,“主人用奇恩和新开发的a192003tx计划,把罗成引进了研究所里,当时在场的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是灵异学界生灵,所以他打开了灵力扫描仪器,所有人都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然后……主人捅了罗成一刀。”
这下总办外勤组四个人是真的有点愣了——邢钧一个人放翻了全部人,还亲手给罗成来了一刀?
丁有蓝忍不住问:“罗成死了?”
“没有,”飞咏咬着牙道,“他没死,我看到他撕开了主人的伤口,把一支针剂注射进了主人的身体里……”
封容几人纷纷露出复杂的眼神,邢钧十几年如一日要找罗成报仇,估计是因为有重要的人惨死在罗成手里,结果最后他自己也被罗成杀了。
“然后呢?”林映空插进来问了一句。
飞咏苦笑,“然后我就因为伤重而昏过去了,现在醒了,你们就告诉我,主人已经死了。”
封容有些诧异,“当时在场有多少人?”
飞咏有些费力地回忆了片刻,“我和主人这边带了四个保镖,罗成也带了四个,再加上一个奇恩。”
封容觉得有哪里不对,“你昏过去的时候,只有罗成一个人是清醒的?”
飞咏说:“不是,我受伤是因为我不擅长战斗,当时还有两个保镖是清醒的,罗成那边也还剩下一男一女,奇恩是活着的。”
林映空也听出了封容觉得不对的地方,“可是我们去找的时候,整个东陵研究所只剩下你一个。”连属于邢钧这边的保镖都不见了,偏偏只剩下飞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