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点头:“嗯……事情有点乱,我本来想整理好了再跟你们说的。”
林映空猜测道:“神君说过和惊蛰有关的事情?”
“我不确定……主要是时间对不上,”封容迟疑地道,“事实上我们局里在二十年前就留意到这个研究所了,不过神君不太清楚内情,你知道唐鑫豪前辈吗?”
林映空被那句灵安全局知道这地方的事实惊了惊,然后才回忆了片刻,点头道:“嗯,知道,他五十年前加入了灵安全局,二十年前在任务中牺牲,在职三十年执行了上万个秘密任务,是个很值得敬佩的前辈。”
封容道:“当时就是他留意到了这个研究所,但可能是罗成做得很隐蔽,他只是有些怀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非法的实验,所以唐前辈就派出了自己的徒弟潜伏到研究所,调查清楚这里的情况。”
林映空没想到还有这番曲折,“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封容摇头。
“什么?”林映空有些不解。
封容解释道:“因为那之后唐前辈就牺牲了,这个任务是他直接经手的,因为不确定情况所以没录进卷宗里,二十年前的灵安全局还没有那么完善的机制,大家做事都比较自由,反正神君只是听唐前辈提过几句,完全不清楚其中内情,当时妖界和天界因为一点摩擦闹得有点没法收场,所以打了一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搞得世道有点乱,神君本来就因为太过悲痛所以不愿意追忆唐前辈的事情,忙着忙着就把这件事忙忘了,等神君想起来的时候只找到唐前辈徒弟留下的遗物和遗言——他死了,还死在唐前辈牺牲的前几天,尸骨都没找到,所有线索都断了。”
林映空觉得这件事有点说不通,“忘了?部员出任务,没有定时汇报,神君事情多,没照顾到是正常的,那么他的其他同事上级都没想到吗?”
“不,其实唐前辈的徒弟不算是我们局里的部员,还是个关门弟子,说是因为命中注定二十多岁的时候有一道杀劫,他必须在俗世低调修行,没人见过他,也没人知道他是谁,只是偶尔唐前辈会有一些任务交给他磨练磨练,希望他避过杀劫之后再来局里工作,但是没想到……”没想到他最后还是死了。
“所以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的确时间点对不上……”林映空思索了片刻,“但是,如果他当年其实没死呢?”
封容皱了皱眉,“唐前辈的亲眷都去世了,只有他一个徒弟养老送终,最后还是我们的部员在灵堂上给他披麻戴孝送他走的,如果他没死,那么他为什么不出现?”
“可能是他没办法现身,或者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呢?”林映空提出了这么个猜测。
“但是惊蛰从来没有跟寒露说过他有什么亲人朋友,只说有个爱人。”封容觉得这两个人有点难对得上号,可是又觉得不太可能那么巧二十年前来了个卧底,十年前灵安全局又送来了一个谁都不知道他是谁的部员潜伏在这里。
林映空托住腮帮子想了想,想不通,干脆随口胡诌:“会不会是他生的儿子?”
封容嘴角一抽,“你就胡说八道吧,他徒弟当时最多就二十岁,还能生出个差不多三十岁的儿子来?”
{}无弹窗之后的事情寒露就不记得了,因为那个飞镖上掺杂的黑色液体接触到血液,就会产生令人狂暴的效果,他进入了训练时杀人的毫无理智的状态,印象里只有那一声声尖锐的象征整个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迅速撤离的警报声一直缭绕在耳边,令他兴奋又厌恶的血腥味在鼻翼之间挥之不去,他觉得很烦,越觉得烦,就杀得越起劲。
等到寒露清醒过来,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天之后的事情了,研究所留下来想围捕或者直接诛杀他的保卫人员一个不剩地被他杀死了,其中不少也是其它实验品的功劳,他们之间并不互相合作,但是共同针对研究所的人,最后一个保卫被杀死之前还启动了保护机制,将整个研究所都封闭起来,直接把寒露连同其它实验品一起关在了里面,彻底不让他们出去了。
但是寒露暂时也管不得能不能逃出去这件事,当时他的实力虽然是天生强悍,但是还是比不过不少战斗经验丰富的实验品,在大开杀戒的途中也受了很重的伤,寒露强撑着在封闭的研究所中找到同样受伤昏迷的惊蛰,靠着惊蛰教他的东西,去搜刮了一些实验品食物和药品,躲进了地下三层易守难攻的中央控制室里,这里因为没有吃的,人也跑光了,冷冻冰库进不去,所以实验品都不爱呆在这里,倒是给了寒露和惊蛰一个很好的躲藏地点。
惊蛰似乎是在寒露理智全失的时候试图阻止过他,身上被开了道伤口,还有一些跟其他人作战后留下的伤痕,寒露眼巴巴地盼了七八天他才醒过来,听寒露说了当下的情况之后,他沉默了许久,寒露有些担心他在生自己的气,破坏了他的计划,但是惊蛰摸了摸他的脑袋,摇头说没事,他只是想起了一点以前的事情。
寒露不太懂惊蛰话里的那种伤感是为什么,他现在终于有空关心他们能不能出去了,惊蛰听着他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好像完全不为他们的处境担忧,也打起了精神来整理目前的情况——惊蛰的逃脱计划无疑是失败了的,不是因为寒露的突然闯出,实际上还是寒露救了他一命,因为他的身份险些被研究所的主导人罗成发现了,在罗成追击他的过程中寒露突然杀过来,还被一个研究人员惊慌之下失手把狂暴剂当成了麻醉剂用飞镖射中,惊蛰就趁这个时间把相关的证据栽赃到一个死去的工作人员身上,造成他人赃并获又死无对证的假象,躲在暗处确定罗成已经相信了,惊蛰才偷偷摸摸去找寒露,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最后他还是没能在研究所被封锁之前带寒露离开。
最后死掉的那个保全人员启动的保护机制是最高级别的,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断龙石一样,一旦落下就不能再开启,罗成这是决定放弃这个研究所了,因为惊蛰知道他早就已经在其他地方另起炉灶,这里只是他最开始小试牛刀的据点之一罢了。所以惊蛰并没着急,而是带着寒露把地下三层活着的生物扫荡一空,然后利用控制中心把这里也锁起来当他们两个的大本营,耐心地一点点地试图破解那个强大的结界。
惊蛰在机械操纵方面颇有造诣,还教会了寒露去操作中央电脑和研究所里各种各样的机器,那些困住的阵法一直启动着没有减弱效果,也是他们定期去维护去更换能源石的,寒露想不到,惊蛰也会担心那些凶残的实验品跑出去作乱。他们就这样靠着研究所的存粮和不会断供的地下水系统熬了一年多,寒露也在陆陆续续的战斗中变得越来越强,而与此同时,寒露身上却发生了一件让惊蛰很惊恐心慌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基因缺陷还是研究所有意为之,寒露竟然必须在一段时间内吞噬别的实验品,不然就会陷入越来越虚弱的地步,甚至出现了休克现象,寒露一直忍着,又不想在他面前杀人喝血,直到昏倒在惊蛰面前了才把事情暴露出来,惊蛰一咬牙,就把冷冻冰库打开了,把里面被冰封住的已经死亡的实验品拖出来给寒露吃……
这件事也让惊蛰怀疑起自己当初决定要带寒露离开到底是不是错误的,寒露留在这里总归还能保证不会随时有丧命的危机,但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研究所这个毒瘤也不可能不铲除,惊蛰没办法后退了,他只能继续去研究出去的办法,但是这个结界本身就是为了困住实验品而诞生成的,惊蛰找到了一个有可能让自己离开的办法,可是,他带不走寒露。
惊蛰急得团团转,这个时候寒露主动提出让他先离开,然后从外面想办法把结界打开,再来救他,反正他在研究所里面过得还算游刃有余。惊蛰一开始当然不肯,还很罕见地对寒露发了火,但是时间越拖越久,研究所里的食物也渐渐吃得差不多,实验品虽然多,但是半人非人的寒露的胃口大,一年能熬下去,十年省省就挨得住,那么二十年三十年呢,迟早会有吃完的一天,这么困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有这么一天,寒露一觉睡醒,就看到惊蛰脸色苍白地坐在他身边,轻声地对他说,他已经决定先出去搬救兵了。
寒露听到之后自然是高兴的,他虽然才出生一年多,但是这一切的遭遇让他迅速成长,或许他还有着孩子的天真,却也已经不再有孩子的幼稚,他懂得了惊蛰对他的好,也不希望让惊蛰在这里陪着他干耗着,所以积极地帮他开始准备离开的事宜,惊蛰却似乎很不放心,像是即将出远门的父母一样叮嘱了他一遍又一遍,他说这一行不知顺利与否,时间长短,让寒露等着他,无论如何他都会回来,亦或者是让他的同僚来救他;他说即使寒露没看到他也不要紧,他的同僚都是可信的,让寒露跟着他们离开,终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相见……等到离开当天,惊蛰突然出手打晕了要送他一程的寒露,等他醒来,惊蛰已经悄然无声地离开了,寒露有着他反复重复的承诺,就这样乖乖地在这个研究所里等着他回来,这一等,就是近十年的时间,直到总办外勤组作为第一批访客进入了这个研究所,寒露也从摄像头里看到了他这一生都忘不了的熟悉的图腾……但他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我以为你们是惊蛰叫来救我的。”最后,寒露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回忆。
总办外勤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唏嘘——他们几乎个个都是人精,看得出寒露没有在说谎。
“抱歉,”林映空有些迟疑地道,“我们的确是惊蛰的同僚,但是我们这些年都没有见过他,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找到他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林映空罕见的有些心虚,因为灵安全局里并没有惊蛰这个人的存在,或者是有类似的卧底事件,无论当年惊蛰是为了什么而潜伏在研究所的,可事实是他没能回到灵安全局,找人来救寒露,从寒露的描述来看他又不会抛下他不管……那么,最大的可能是,惊蛰没能活着离开这里。
寒露听了他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翠绿色的眼睛里装着些许透彻的了然,“其实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没有亲自回来找我。”
封容忽然问道:“惊蛰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寒露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从椅子站起来,走到中央计算机后面,众人跟了过去,这才发现后面有个不大的空地上摆着两张收拾得很整齐的床,像是有两个人睡在这里一样,周围摆着不少生活用品,地面上还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各式各样洗得干干净净的男装女装都叠放在一起,都有穿过的痕迹,看来他现在身上穿的那套衣服那么整齐,估计心里还是盼望着能见到他们带着惊蛰过来的……这个似人非人的男人就这样带着飘渺的希望生活在这里,期盼着那个说要带他去看看这世界的人回来接他……
寒露从床底下抱出一个不大的铁箱子,看上去保护得很好,一点儿都没生锈,他一边打开一边道:“惊蛰说了,如果有他的同僚来了,就把这个给你们。”
林映空和封容对视一眼,然后林映空伸手去接,手上不动声色地铺上一层灵力防止这铁箱子有什么不妥,不过拿到手里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林映空就坦然地把箱子放下来,当着寒露的面去整理里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