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封容从茶楼里出来的时候,冬日的天色已经黑下去了,薄薄的云层却把天空挤得有些暗沉沉的,林映空就站在茶楼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颀长的身形因着那修身的外套而显得愈发挺拔,冷白的路灯拖长了他的影子,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那张柔和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南方湿冷的寒风几乎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人的骨头里,令他莫名添了几分冷淡之意,但在封容靠近的时候,他抬起头看过来,嘴角一抿便弯出一抹的弧度,不是很灿烂,却莫名的让人觉得他见着了这么一个人,令他浮生尽得欢喜,再无不得之苦。
不过下一秒林映空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立马就换了张哀怨脸,也没问他具体跟谁开会说了什么,只拖长了音道:“部长你去了好久哦……”
对方一副被冷落的样子,封容忍不住一笑,“哪有,最多就一个小时。”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小时就等于几个月了,”林映空凑过来,鼻尖碰上了他的鼻尖,还轻轻蹭了蹭,“部长要是不补偿我的话,我就生气了喔。”
“……”有那么一瞬间,封容还真的想看看自家这个从来只会卖萌卖乖的助手到底是怎么个生气法。
“……部长!”察觉到他不按剧本走的想法,林映空立马菜刀眼瞪他。
“……咳咳,”封容左右瞟了一眼,林映空在这点上还是迁就他的,选的位置不引人注意,周围也没什么人,于是他飞快地往前一挪,“啾~”
林映空立马心满意足了,跟着刚亲完就一本正经转身便走的部长大人溜溜达达往医院里的方向移动。
粉红的气氛让封容有点不自主,清了清嗓子,问:“刚才贺家的人去闹事了?”
提到正事,林映空只好端正了态度,一边走一边给他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而贺家人闹完事之后,林映空还分别给贺智辰和贺智樱两兄妹做了笔录,这兄妹俩还挺有趣,一个忙着顶罪,一个忙着认罪,要不是分开问话估计得先吵一架然后也得不出结论。可是一问起他们为什么伤人的原因,两个人的回答还挺微妙,贺智辰说是贺福要他退学,他一怒之下就冲动伤人了,贺智樱则是说她一向看不惯贺福,刚好那时候她在贺福喝醉酒的时候闯进了他屋里,贺福便拿酒瓶子砸了她,她也是这么一生气,就给了他一刀——得,这对兄妹都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主儿。
“你觉得他们说了实话?”封容反问林映空。
林映空撇撇嘴,“一开始就没说实话,还能指望他们多老实?”
那么问题来了,贺福究竟做了什么,才会让常年对他怀恨在心的贺智樱突然爆发了呢?
林映空和封容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舒秀桑已经赶回去给贺家人做饭了,林映空问了问祝孟天那边的进度,他们找理由清空了贺家里的人,这会儿已经搜查得差不多了,应该不会和舒秀桑撞上,贺智辰和贺智樱乖乖地呆在病房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都很沉默。
为了避免贺家人再次闹事,狄冰巧直接申请了他们对面的空病房作为总办外勤组的临时驻地,也方便监视和保护他们,封容和林映空抵达这个临时驻地时,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子扑鼻的饭菜香味,封容正纳闷自家那群饕餮是不是又叫了什么特色美食外卖,结果就看到除了祝孟天和乘小呆之外的四个组员都围在一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面前有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桌子,上面放着几个食盒,随即从里面拿出来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菜色繁多,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连鄂静白都没忍住凑前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然后被那狄冰巧塞了个血包当主食。
“这是……?”封容敲了敲门板,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
“部长~”费蓉第一个注意到他,欢快地喊了一声。
那个男人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也转过身来,本来他的背影看着就很熟悉了,再一看正面,星目薄唇,颜容俊逸,这不正是邢钧的经纪人兼情报组织的副手艾天峻么。
和邢钧不同,这位艾天峻是正儿八经的灵异学界生灵,妖族的能手之一,邢钧能以普通人类之身在灵异学界混得风生水起,一来是他自己的本事,二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恋人边海的威慑,三来就是艾天峻的八面玲珑和勤勤恳恳了,相比起因为身体羸弱而常年较少露面的邢钧,很多人要跟他的情报组织做生意,都是艾天峻作为他的代言人来出面的,就连封容认识邢钧八、九年了,平日里要什么情报的话也是见艾天峻比较多,说不熟悉那肯定是假的。而艾天峻此人很得邢钧信任,在邢钧的人界和灵异学界的两方势力中都有很大的话事权,有他在的场合邢钧一般都不会现身,一直被默认为邢钧和边海两个人的接班人,所以昨天邢钧说把他的“小生意”留给费蓉的话也没多少人会真的相信,费蓉玩术法还行,打架估计能打得过艾天峻,不过其它方面就是个被宠的小公主,比较适合无忧无虑的生活,怎么也及不上这位的独当一面的。
“天峻怎么过来了?”林映空见到他也觉得有些惊讶,因为邢钧这几天在蜗黄大剧院开演奏会,按理来说作为经纪人的他要兼顾两头的事情,恐怕比邢钧还忙。
“这不是刚好和你们在一个地方待着了么,老板就叫我给你们送饭来了,说你们肯定没法按时吃饭,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艾天峻不见外地跟他们点点头当做打招呼,然后指了指一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解释道。
林映空一看就知道这顿大餐是托谁的福,乐了,“你老板还真的把我们家蓉子当成女儿来养了啊。”一桌子的菜里有一半是费蓉爱吃的。
“也不奇怪,”艾天峻摸了摸费蓉的头,“蓉子人见人爱嘛,对吧小侄女儿。”
“别摸我头,长不高的!”费蓉甩开他的手,一边咬着个猪肘子一边冲他做鬼脸,不过看在吃的份上还没空跟他计较辈分问题,艾天峻看得直笑。
逗完了费蓉,艾天峻看向封容,神色微微整了整,“暗部长和林助手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果然作为邢钧身边的一把手,是不可能专门为了送个饭跑过来的,林映空看了封容一眼,对方没有表示异议,他便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没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去外头说?”
于是一行三人去医院前庭找了个视线开阔但是周围无人的地方,站定,艾天峻和他们很熟悉,也不打什么马虎眼了,有些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之前在屋子里的那股轻松也卸了下来,他的眉头深深皱起,像是有什么烦心事压在心头下不去,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邢钧久了,他这个模样特别神似邢钧,总让人看了也下意识地心生起一股沉重感。
“你们昨天见过我老板了吧,你们觉得他怎么样?”艾天峻一开头就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林映空听罢,有点摸不准他的意思,“哪方面来说?”
艾天峻踌躇了片刻,似乎也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哪方面都行,就说说你们是怎么个看法。”
林映空询问性地看向封容,封容则是斟酌了片刻,问:“邢钧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每个人身上都有“气”,年迈者气弱,年轻者气盛,病痛者气式微,他其实没怎么从邢钧身上看到气的变化,只是可能是近几个月见面的机会多了,他总觉得每次见邢钧,后者都比之前更忧郁了几分,言谈举止中还看不出来,唯有他一个人静静地不说话时,几乎让人觉得他好像与世界愈发格格不入,飘渺得快要羽化而去。
艾天峻听了封容的话,当即便是不加掩饰的苦笑,道:“我也是担心这个,不过检查了好几回,又没查出个所以然,所以我就叫他去度个假休息一下,结果又……你们知道的,就k市那个鸣镜度假区的那次。”
林映空有些不解,“你是想让我们帮忙找人给他检查一下身体?冰巧的医术你也是知道的,回头叫她跟你去一趟,不行的话我再叫总部医疗组的人过来。”
“不是,”艾天峻摇头,有些迟疑地道,“我只是,总觉得……我老板是有什么心病。”
其实说出这话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邢钧事业有成,爱侣情深,身为一个普通人,却在灵异学界都备受尊重,要名声有名声,要财富有财富,还有忠心耿耿的下属,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什么心病呢?
不过封容和林映空倒是没有露出不赞同之意,反而做若有所思状,艾天峻见他们这般,心里也是安定了一些,觉得自己没找错人,“其实吧,我就想问问,你们最近是不是在追查什么年代比较久远的案子?”
一言既出,封容和林映空均是一愣,不过两个人发愣的方向不同,封容微微皱了眉头,眼里掠过一抹谨慎,倒是林映空颇为困惑道:“也没有吧,我们一直东跑跑西跑跑的,任务是做完一个算一个,也没有什么拖得很久的案子……”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了罗成搞出来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是邢钧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不是最近才有的吧?
艾天峻似乎看出了什么,道:“我认识我老板二十年了,那时候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他有心事,就是这半年好像恶化得很严重,有几次都是因为跟你们接触过之后……”他停顿了一会儿,“上次从鸣镜度假区回来,老板好像跟边海吵了一架,我不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只是那天在他们家看到了被砸碎的杯子什么的,他一个人默默地在打扫,看起来非常伤心,从那之后他就更加……我总怕他想不开,就这么垮掉了。”
说到这里,艾天峻不免流露出几分对边海的不满之意,他是在二十年前还是个没什么自保之力的小妖,那时候流落人界险些性命不保,幸好被邢钧救了,随后被收留到他手下做事,他和边海不熟,对邢钧倒真的是一片孺慕之情,日夜担心他的状况又无人能说,这下能在封容和林映空面前坦言一次,他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还好夜色浓郁,掩饰了他微红的眼眶。
封容和林映空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记起那次在妖都夏末大比时遇见邢钧,后者就对那次的案子有着不同寻常的兴趣,还跟他们拿了独家的情报跟进权,除此之外也没其它异样。后来在鸣镜度假区倒没有看出什么,不过他与封容几人基本上都是分开行动,他们也不知道邢钧在里面经历了什么,戮血盟的消息的再现也让他们没时间把心力放在离开了的邢钧身上……密室逃生那次的案子里有什么值得邢钧和边海吵起来的呢?这两件案子硬是要说共同性,那就是这些事情都被罗成插了一脚,变得无比复杂,难道罗成是邢钧的旧日仇人?
想到这里,林封二人都有些为难了,要知道罗成的案子是牵扯到戮血盟的,别说在艾天峻面前,就算是灵安全局内部除了总办外勤组之外都不能查询或者告知相关信息,如果说邢钧的心事真的和那些事情有关,那么就不好办了……但有一点说不通的是,邢钧郁郁寡欢了二十年,这个时间甚至有可能更久远,可是戮血盟从兴起到覆灭,这只是六七年前的事情啊。
艾天峻注意到他们的表情,心里明白这事情恐怕不好说,他也是个聪明人,能混得好自然也是善解人意的好手,当即就退一步道:“灵安全局的规矩我懂,我也不强求,只是希望如果事情真的有一天牵扯到了我老板,我希望我们能有合作的机会,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海阔愿效犬马之劳。”海阔,就是邢钧的情报组织的名字,只是邢钧特殊的身份和背景更有谈资,人们一般都用他的称号情报艺术家来代指他的组织。
艾天峻的话说得很诚挚,他也的确是有代表海阔的权力,封容这才谨慎地开口:“以我们和邢钧的交情,有必要的时候我们自然会帮他一把,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希望邢钧有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后半句话他用了一个“我”字,即是表示邢钧完全可以用私人的名义来和他商量,作为暗儡他认可这份交情。
艾天峻听出他的意思,感激地道:“那就劳烦暗部长了。”
封容摇头,不轻不重道:“于公于私,都是朋友。”
既然得到了封容的应承,邢钧的演奏会开始在即,艾天峻没有多说其它就先行告辞了。
林映空和封容往回走时,林映空也不知在想什么,冷不防地忧心忡忡道:“邢钧和边海感情那么好也会吵架,要是我们两个以后吵架了怎么办?”听艾天峻的意思,他们这不是打起来了就是快打起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