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映空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暗儡,发现这个他轮廓英俊,姿态强势,已经是那个林映空所熟悉的部长大人了——这是二十六岁的封容,已经坐上了灵执法部部长的位置的封容。
“真巧,暗先生,”司浅旭的脸色有一瞬是不太好看的,甚至有几分警惕,对于这个素来以温和面具示人的黑道少爷来说还真是一件挺稀罕的事情,“你是来看梦鄢的?真抱歉,他的身体还没恢复,恐怕不适合见客。”
“见客?”暗儡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微微扬起下巴,微微轻蔑地道:“在鄢家里,你觉得我是他的客人?”
林映空终于发现了暗儡的违和感在哪里了,他在百里梦鄢、亡羁甚至是司浅旭面前都和平时是不一样的,倨傲而目下无人,好像用力维持着什么东西不倒塌……
司浅旭的眸光微暗,“我不知道在我来之前暗先生你是什么身份,不过就我所知,梦鄢和亡羁都不太欢迎你。”
暗儡抿平了唇,“如果不是因为你……”
司浅旭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他耸了耸肩,微笑,旁人看着都以为他是真的句句话都温善和美,“在你间接把我送到庞定昆手里,结果我还活着,梦鄢却灵魂被重创之后……你说因为我?”
林映空一下子愣住了,灵执法部副部长庞定昆心思不轨,就因为司浅旭的妖怪父亲——月西隐而暴露自己的恶行,从而被暗儡逮捕归案,九天宇的上位也是在这件事之后,百里梦鄢和司浅旭的确也被卷进这件事里,双双受伤,百里梦鄢也因为当时护着司浅旭而更严重一些,几个月都没法儿出门……林映空却没想到在这其中会有暗儡搀和的一脚,他竟然对百里梦鄢执着到这种程度,借势对司浅旭下了手。
暗儡因司浅旭的话而沉默了片刻,旋即轻嗤一声,毫无心虚之态,“没有弄死你是我本事不够,可是我还是觉得你没资格和鄢在一起。”
司浅旭用不解一般的语气道:“资格?你觉得谁才有资格?你?”
他一连用了三个疑问句,但是暗儡一个都没有回答,司浅旭盯着他的表情看了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道:“为什么你不跟我说你陪在梦鄢身边的时间更长,你更爱他,所以你更有资格?”
暗儡不屑道:“我的感情,凭什么要说出来让你评点?”
司浅旭却用好像能看透人心的眼神注视着他,嘴角弯弯,“我以为你是从来没想过真的和梦鄢在一起。”
{}无弹窗比起之前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接下来的却是一下子跨度了好几年,一下子跳到了反联盟之战那一年,中间那些奋斗、那些心血、那些生死一线都没有被暗儡所重视,林映空再看到他的时候,他无论是外貌还是神态气质都已经离那个无助的小男孩很远了,和后来的灵执法部部长倒有七分相像,只是不知有哪里违和得紧,林映空还没看得分明,就见到他风风火火进了医院。
他这几年历练多了,自然不似以前那般处处模仿百里梦鄢了,但学到的那些遇事不乱处事不惊的性子还是没变的,他这么火急火燎,不必说都是为了百里梦鄢——他也参与了反联盟之战,受了重伤需要输血,接到消息的暗儡抛下一堆战后善后事宜,直接冲来医院,正好逢上了血库不足,当下就挽起袖子就给他输了血,不过百里梦鄢的契约妖怪亡羁——那个颜容华丽的红衣花妖也不知是不是早有怀疑,拿了他们的血转身去做了dna鉴定,当暗儡的身份被暴露出来的时候,百里梦鄢和暗儡两个人都差点被逼得崩溃。
百里梦鄢年幼被家族嫌恶,又几乎被亲生父母害死在妖物口中,对百里家族恨之入骨,他怎么容忍得下自己虽不说但至少心底默认是好朋友的暗儡是这样一个见证着家族的污秽的人?
暗儡这悲惨的一生可以说都是从那个男人的一夜风流开始的,那个男人的存在明晃晃地折射着他母亲凄惨孤苦的后半生和他前二十年无力不堪的过去,暗儡不想费力去恨,但也不想再和对方有任何关系,在心死之后好不容易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将心系在百里梦鄢身上,可百里梦鄢为什么偏偏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是那个男人的儿子?!
两个已经成年的男人用遍布血丝的眼注视着对方,百里梦鄢怨怼惊怒,暗儡彷徨凄苦,双双无辜,上一代的仇恨却生生在他们之间划下一道巨大的鸿沟。
“离阿鄢远点,”花妖亡羁将他丢出医院,漫不经心一般地居高临下扫量着他,微笑,眼里盛着冷,和在百里梦鄢面前的乖顺慵懒有些不同,“不然,你爬得多高,我就能让你摔得多惨哦。”
暗儡却不语,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那抹华丽的红飘然而去,林映空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并不惊讶,只是轻声地道:“你看,我的罪还一直跟着我,我注定什么都得不到……这是我应得的报应。”
林映空默了一下,“你至少得到了一个亲人。”
暗儡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只是仓促地笑了笑:“如果我是无相关的人,他还可能会接受我……但我是他的亲人,他只会恨我。”自他出生以来,那个男人带给他的悲剧无处不在。
“那不如就这样离开吧,对你,对他,都好。”
“不……我离不开。”
林映空听着他平静的声音,忽然问:“你到底在执着百里梦鄢的什么?”
“我不求他的什么,”暗儡微微垂下眼睑,“我只是想给他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林映空问,他一直觉得百里梦鄢这个人无情无欲无求。
“我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他就好了,”暗儡低声道,“我已经有了这个能力,无论他想要什么,我都能想尽办法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