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吧……林映空猛地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睁得太急了,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昏花,但他还有闲心去想他当年说出那句话之后自家部长大人有些意外有些赞赏的神色,那是他和封容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封容认可他的第一步——他本以为如今的他已经快要接近最后一步了。
种种念头一瞬涌起又被一瞬压下,林映空只花了一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将混乱的视线调整过来,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那千盏鲛人油灯共耀的神庙地下大厅,而是木制大床床顶的青色帷帐,林映空不由得一愣,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甚至还盖着一张上好的被子,丝绸的表面滑溜溜地溜过手指,他不动声色地躺了几秒钟,在查探过附近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心跳声时才坐了起来,将所处的环境环视一圈之后,他再度怔住了,一缕惊讶从眼底漫了出来。
这是一间屋子,一间摆设简单而整洁的屋子,有中原气息十足的八叶屏风、暗红圆桌,也有异族风情的床头挂饰、架上摆件——他惊讶的不是眼前这古色古香的摆设,惊讶的是这一切给他的熟稔之感。
这是……尊偶村唯一一座汉风十足的宅子里,属于空聆的房间。
林映空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别说他昏迷之前看到部长大人疑似刚跟空聆撕破脸,就算他们相安无事,空聆也不可能让他躺进属于自己的卧室里来——总办外勤组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宅子这么大,难道还需要去抢主人家的房间不成?
最重要的是,他昏倒在空聆面前,空聆会这么轻易放过他?还有,那个三生盒和百里梦鄢拿去跟卖家交易的是不是同一个,为什么又会跑到尊偶村来?部长又在哪儿?
现下情况太过诡异,饶是林映空也一时之间头脑有些混乱,他一边整理着线索一边检查自己的身体有没有问题,结果这么一检查,他就呆了——这不是他的身体。
他不会穿着如同古装剧那样的白色中衣,也没有一双修长如女子般柔软白皙的手,更没有一个一比就比原先的一米九矮上很多的身高……林映空伸手抓住了散在胸前的及腰黑发,眉头一皱便大步踏到屋子里的梳妆台前,借着模糊的黄铜镜一看,他险些就没把这破镜子给砸了。
为、为什么他长着一张空聆的脸?!
这头长发,这张如画一般的面容,这出尘脱俗的气质……不是空聆那厮还能有谁?!
“神使大人,”屋子外面忽然有脚步声响起,一个人站定在门外,规律地敲了三下门,轻声道:“您醒了么?”
林映空下意识地往紧闭的房门看去,这才意识到他进入奉神台去找部长大人的时候还是入夜不久,这时候却已经是天亮了。
而且,门外的声音……是尔博?
{}无弹窗空聆怨毒的话让封容微微意外之余又觉得本该如此,实际上他在见过空聆之后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踏平尊偶国的同时又保留了一个尊偶村,总不能是为了留作纪念的,他只要他的神,其他人的死活难道还会和他有关?反正封容是不会相信空聆的话,在披着超凡脱俗的外衣之下,封容只看到一个疯狂偏执的灵魂,就算神子还在,空聆也未必会待见这个神子倾注心血扶持的国家,何况神子已经不在了。
所以他意外的是,空聆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他到底是有怎么样的仰仗,觉得旁人动不了他和这个只能依靠着古老的阵法守护着的尊偶村?
空聆看着他沉思的模样,笑了,这个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男子笑起来其实很好看,却很假,没带什么感情,像是随手用工笔描上去似的,也许他只有那份为神子而生的感情才是真的,“我见过很多和你一样的人,他们光明正大地挑衅尊偶国,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这个小小的地方碾压成碎片似的。”
“那么,他们最后的结局呢?”封容问得光明正大理所应当。
空聆的目光落在大厅中间的檀木台子上,“你自己为什么不亲自试试呢?”
这是一个陷阱——封容如是想,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他不得不踏入的陷阱。
“我很好奇,”封容并没有第一时间动了,而是问道:“不是每个人都对尊偶国的辛秘有兴趣,你是怎么样让他们来这里的?”
空聆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为什么觉得会有很多人能来这里?”
封容一愣,“什么意思?”
空聆摊开手,十指张握了几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他们也不会来这里,因为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回忆。”
同一时间里,尊偶村的大道上。
月牙儿暗淡,星辰闪烁,神秘的村落如同死一般的寂静——事实上放在任何一个远离城市的村子里,这样的寂静都不稀奇,稀奇的是在面前出现了一大片村民的时候,这样的寂静就变成诡异了。
祝孟天看着这些白天还见过的村民如同鬼魅一般堵在路上,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林助手,你觉不觉得……他们的样子有点不太妙?”何止是不太妙!如果说白天的他们还只是冷漠警备而已,那么晚上的他们就真的跟恶鬼没什么区别了,那眼神……就像是贪念着人肉的丧尸似的!
可是等他回头去看身边的林映空,就欲哭无泪地发现这人的表情比恶鬼还可怕呢——昨晚和白天还相安无事,在他们去部长大人的时候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拦住了,说部长大人没出事,谁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