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聆所住之处离村子中心还是有些距离的,附近没有其他建筑,只有一条宽宽的道路通往吊脚竹楼集中的地方,道路两边都是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参天大树,粗壮得完全可以掩藏一个成年人的身形,封容和林映空警觉,走了没两步路就发现有人在路边藏着不动,听呼吸应该是普通人,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有些意外——这个人是藏匿之术似乎很好,他们二人竟然没有一出门就发现对方。
不过来尊偶村这么久了才见过空聆这么个活人,还一副一问三不知的状态,他们可不打算放过这个人,林映空毫不客气地直接走到路边下手一捉,对方逃都来不及就被拎小鸡似的整个揪出来了——对于一米九身高的林助手来说这动作用拎字来形容还真的没错——罪魁祸首还弯了眉眼笑眯眯地道:“这位先生,方便问个路么?”
他的话和笑容都是十足的彬彬有礼,可动作就略粗暴了,被抓住的男人很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出头,一身布衣,梳着和衣服一样古风十足的发髻,涨红了脸用磕磕巴巴的汉话道:“你、你能先把我放下来么?”
林映空非常好说话地把他放下来了,还给他拍平了被弄皱的衣服领子,可惜男人见过他的身手,就怕他把自己给拍进地里了,急忙躲开两步道:“你们是谁?是神侍大人的客人么?”
“你说的神侍是空聆的话……”林映空答得非常顺溜,“那我们就是他请来的了。”可不就是空聆把他们从村口请进来的么。
男人一听这话,嘴巴张了张,表情有些古怪,“这样啊……”
封容这才踱步过来,一双凤眼在男人身上慢慢掠过,不问其他,头一句却道:“你怎么学的汉话?”空聆就不提了,这尊偶村常年与世隔绝,怎么随便来个人说的汉话都还算勉强及格?
男人被他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得后背一麻,干巴巴地道:“尊偶国的人都会说,就学会了。”
尊偶国?都会?封容看向林映空,没再说什么了,林映空自然地接上话题,问:“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
“我叫尔博,”男人道,“我在这里生活,当然是尊偶国的人了,尊偶国不留外人的。”顿了顿,他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补充:“你们是神侍大人的客人,那不一样。”
“你们这里是神侍最大么?”林映空笑道。
尔博点了点头,“神侍大人是神子选中的使臣,神子不在的时候他就是尊偶国的主事人,我们都要尊敬他。”
林映空状似好奇,“现在神子不在?他去哪儿了?”
尔博答道:“神侍大人说神子闭关了,我们很久没有见过神子了。”
封容眉毛轻扬,“你们有人见过神子?”
“好像……”尔博这般道,表情却流露出几分茫然,“不,我记不清了。”
{}无弹窗空聆的一个“不是”让众人都有些意外,但他下一句便道:“我是尊偶国的神侍,只为神子而生。”他的语气平淡却藏着骄傲和自豪,笃定得毫无转圈的余地,不容人亵渎半分他的神和他为之奉献的一辈子,“我这一生都只会是尊偶国的神侍。”
比起之前那句否认,他后面的话更加叫人惊奇,费蓉忍不住脱口而出道:“尊偶国不是已经消失了么?”
空聆的眼神微微一暗淡,倒是不生气,或者说根本没把费蓉放在眼里,只道:“在我心中,尊偶国永存于世。”
众人面面相觑,封容缓声道:“空聆先生似乎知道我们从何而来,因何而来。”
空聆的目光清明,“能知道尊偶国之名,自然是从尊偶国遗民处而来,至于诸位客人因何而来,这种事又岂是我能知晓的?”
他看似答得认真却无甚纰漏之处,跟一问三不知没什么区别,封容也不跟他纠缠,自问自答道:“我们来,是因为我们的朋友前几天来过这里,不知道空聆先生有没有见过他们。”
“自然是见过的。”空聆竟是直言不讳。
“然后呢?”封容追问。
“既然你都说来过,自然是已经走了。”
“他们是走了,但是很不幸,来这里之前我去看过他们,他们的状况很不好。”
空聆半垂下了眼帘,“愿你们的神能庇佑他们。”
林映空听得似乎起了不解之心,“你是神子的使者,为什么不肯送一份祝福给我们的朋友?”
这只是一句没有恶意的询问,空聆却像是被碾压到了不可触碰的底线,抬眼直视林映空,古井无波的双眼中闪过一抹戾气,仿佛霎时间从一个与世无争的伴神者变成为捍卫神而拔剑的卫士,所有出尘之态都被尽数斩杀殆尽,连声音都是冷凝带煞的,“凡人无心,怎么配得到神子庇佑!?”
他这般态度也是不出众人意料,约日大爷说过神子本来就是被一群子民和人偶弄死的,为他踏平尊偶国的忠心耿耿的神侍后代有这样的态度也不奇怪。
这一场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了,空聆说了让他们可以随意在村子里走动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总办外勤组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一起先回空聆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了,门一关结界噼里啪啦设置上个七八层之后才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安排。
“我说,”祝孟天觉得有点淡淡的忧伤,“那个什么神子该不会真的没死吧,我看空聆的态度不太对劲啊。”要是神子真的神魂俱灭了,怎么作为神侍的他还那么有恃无恐?
“我也觉得空聆的态度不太对。”林映空难得同意了祝孟天的说法,让祝孟天好一番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