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打来的电话。
宋女士的游戏开着外放,吵吵闹闹的,乔茵怕听不清楚,干脆趁着还没来得及脱外套,拿了手机去了院子里接电话。
小谢没什么正经事,但是挨不住她能说,一张巧嘴硬生生把一堆废话铺垫了七八分钟。
乔茵在院子里转圈取暖,“想说什么赶紧直说。”
那边果然安静下来,就两秒。
两秒后,小谢:“乔乔,你昨天晚上没问那个小哥哥斗地主多少钱一晚上啊?”
乔茵:“……”
她真是信了她的邪。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乔茵懒得再听小谢犯病,随口胡诌道:“八百块!八百块一晚上!”
电话还没挂断,脚步声停下,男人声音从身后传来:“什么八百块?”
乔茵开始听到这俩字时,心里咯噔一下轻轻地坠了半分。她心想,这是得伤的多严重啊,都到了住院的地步了。
为了表示自己的愧疚和感激,她都没好意思直接去饭店里买现成的粥,特地亲手熬了小半锅。
现在进了病房一看,可不是严重么……勺子都握不住,连吃饭都不方便了。
傅晏这会儿正在隔壁病床上坐着,左手不自然地拿着平板,不知道在干什么,乔茵过去把保温杯放在桌子上,半晌,那人没动。
乔茵象征性地提醒:“趁热吃。”
男人瞥了眼自己包着纱布的手,又抬眼看她:“不方便。”
傅晏简直目瞪口呆。
不就是破了个口子么,刚才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在看手机,结果这姑娘一来,瞬间变得跟残疾了一样。
说到底不就是不想自己动手吃吗。
傅晏:“……”
他就没见过比纪寒声更不要脸的人。
乔茵下意识垂了下眼,男人右手掌心还缠着纱布,看不出绕了多少圈,反正是看不见血。
她看了几秒,然后问:“伤到神经了吗?”
那人漫不经心地回:“不知道。”
傅晏:“……”
不知道个屁!
明明就是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外伤,要不是因为长了张祸害人的脸,刚才去外科的时候估计被那小护士给轰出来了。
傅晏面无表情地看他眼,左手在屏幕上一点,把前几天委托人发过来的合同条款翻了个页。
乔茵:“真的完全不能动吗?”
“……”
纪寒声抬眼看她。
这人表情冷淡惯了,这会儿眼底深沉一片,他也不说话,眼角轻眯了下把视线又移到别处。
傅晏插嘴:“可能真伤到神经,现在残疾了。”
其余两人都不做声。
乔茵心脏狂跳,完全禁不住傅晏的吓,眉毛一拧,静了几秒钟之后才又开口:“傅律师,这种情况可以起诉他们故意伤人吧?”
纪寒声:“……”
妈的这就是她的重点吗?
傅晏点头:“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你上司饿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乔茵才想起刚才纪寒声说“不方便”的最初动机,她转而看了傅晏一眼,眼神无辜又带着点希冀。
“别看我,”后者指了指西装外套里吊在肩膀上的石膏右手,“我更不方便。”
他外套是披在外头的,刚才乔茵注意力又没在他身上,还以为他是过来陪床的,现在再看,好像他更像是住院的那一个。
果不其然,傅晏又开口:“乔小姐,你看不见我头上也缠了纱布吗?”
乔茵:“……”
她确实没看见。
傅晏今天刚出一场小车祸,医生担心会脑震荡,非要他留院观察两天,结果就住个院都能被纪寒声当枪使。
他耐性也强不到哪儿去,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了几分不耐:“我现在是病人,需要休息。”
言下之意:赶紧喂,喂完赶紧滚。
乔茵也不是听不明白,她没好意思再扭扭捏捏,当即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她长这么大,还没给一个男人喂过饭。
魏奕连之前有一次生病,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别人还不行,就非想让乔茵喂他。
乔茵当时怎么跟他说的来着,好像是说他什么时候考一次全班前十,她就考虑考虑喂他吃饭。
于是这事儿就成了魏奕连的一大愿望。
结果好几年都过去了,魏奕连的这个愿望不仅没有实现,反而日渐枯萎在了摇篮里。
纪寒声跟魏奕连毕竟不一样。
一个上司兼长辈,一个是弟弟……怎么都没办法相提并论。
乔茵对着跟前这张脸深呼吸几秒,手刚一伸出去就是抖的。
小黑上午的时候还在总结这个人:一边不敢看他,一边又忍不住要看他。
到了乔茵这里,前后刚好颠倒了过来。
她手腕好像都没什么力气,轻轻地颤着递过去,距离那人嘴角不足两厘米的时候又停住。
这种姿势有点暧昧,尤其是旁边坐着的第三者吹了声口哨:“乔小姐,我也不方便。”
乔茵的手就这么僵在了那里,刚要破罐子破摔地缩回来,男人手一抬,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用力,借着她的手把那口粥送进了嘴里。
女孩子手腕上似乎带着很淡的香味,纪寒声手在她腕间顿了几秒,然后五指一松收回来。
乔茵伸手指了指:“怎么又能动了?”
她注意到纪寒声刚才抬得是受伤的那只手。
男人面不改色,拿了手机下床:“突然就能动了。”
此为防盗章,购买比例不足的小可爱们可以等48小时后来看小谢羞愧了几秒,然后默默地把车掉了头,重新往杂志社的方向开。
因为是杂志社配的出行车,应主编要求,如果没有极其特殊的情况,当天晚上不管多晚都要开回杂志社。
小谢一想到还要大晚上跑回杂志社,就又开启吐槽模式:“我就没见过比主编还抠门的人了。”
乔茵没理她,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屏幕看。
“啤酒肚。”
“对。”
“还谢顶。”
“对。”
“看见漂亮小姑娘就想贴上去,这个色狼!”
乔茵特别配合地点头,“色狼。”
小谢得到回应,越说越欢,把吐槽他们中年谢顶男主编的话如果转换出文字,大概能写出一篇八百字的零分作文。
乔茵听得像是唐僧在嘟囔,她按了按眉心,点开相册看刚才拍到的几张照片。
删除键点了好几次,然后是否确认删除的选项一弹出来,她又连着几次按了“否”。
小谢念叨了一路,她也纠结了一路。
一直到等车停到杂志社楼底下,乔茵都没能纠结出来。
小谢已经熄了火,先是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瞥了眼乔茵的手机屏幕,眉毛挑了半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凑了过来:“对了乔乔……”
乔茵转头看她。
“刚才那男人跟你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
乔茵指了指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照片被放大了些在上头挂着:“让我删照片。”
小谢:“他的原话是什么?”
“删了行吗?”
小谢于是开始给她分析:“没利诱你?”
“没有。”
“那个……”小谢顿了几秒,特别少女地开始对手指:“色……色诱呢?”
乔茵瞪了她一眼,牙关轻咬,左边脸颊上就有一个很浅的梨涡晃了一下。
小谢还没明白她的意思,一拍大腿:“比如说你如果删了照片,就能获得一次和他斗地主的机会?”
乔茵:“……”
神经病。
“要是我,我肯定删照片!”
“所以你没有奖金。”
“钱都是身外之物嘛……”小谢再次确认:“真的没有跟你谈条件?”
“没有。”
“那他让你删你就删,不是很没面子吗?”
乔茵:“……”
删了的话确实挺没面子。
问题就在于,但是如果她不删的话,没了的很可能是命。
那人话说得轻巧,还不删也行——
行个屁。
她都想起他是魏延的朋友了,哪还敢让这些照片见天日。
不被宋女士念叨死才怪。
乔茵一咬牙,脑袋冷静下来,特别利落地把那几张照片给删了。
奖金是身外之物,还是命比较重要。
小谢吃了不小一惊:“……真删了啊?”
乔茵呼了口气,又开始翻相机里仅存的几张照片。
“怎么跟主编交代啊?”
“就说没拍到呗。”
乔茵收拾好东西,抓过后座的羽绒服披上,然后开门下车。
小谢很快跟出来,声音因为小跑着还有些不稳,一颤一颤的:“乔乔,你是不是认识他啊?”
乔茵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结果转念一想,如果她不回的话,小谢肯定明天早上还会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她干脆停下脚步,思考半秒后点了下头:“见过。”
小谢立刻双眼放光:“叫什么啊?”
乔茵又摇头。
至于刚才的那声“韩叔叔”……不是因为她认错人,更不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他叫什么。
纯粹是因为她听见车上的人叫他“寒声”。
寒声寒声……那八成是姓韩叫韩声。
这么一想,她觉得自己还挺机智。
乔茵确实是见过那人没错。
但是真要掰着手指头算的话,好像满打满算也就两次。
两次都是在婚礼上。
一前一后,一次是在宋女士的婚礼,一次是在她表姐辛颜的婚礼。
婚礼现场人向来多且杂,两次都是大场面,又是赵哥又是李哥的,基本上百家姓都跑过来了,乔茵两次都作为亲属忙前忙后,不知道其中一个宾客的名字再正常不过。
而还能记着自己见过这个人,无非也是因为那张脸生的实在好看。
过目难忘的好看。
乔茵还记得宋女士婚礼的时候,宋女士的老公,也就是她的继父魏延,还拉着她给大家介绍来着——
介绍乔茵。
至于其他到场的客人,全部以“叔叔们”三个字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