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走廊,凌非就听到了书房里传来的咳嗽声。
那声音急促而剧烈,仿佛是被人扼住了咽喉,极力想要挣脱却使不出劲儿来。
给人以无法逃离的无力感。
凌非的眉心皱了皱,攥紧拳心,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家仆端着煮好的汤药匆匆忙忙赶了过来,在走廊碰到凌非,毕恭毕敬地停下来鞠一躬,然后才转身去敲书房门。
“先生,您该吃药了。”家仆将门扣了三声,低声下气地询问。
“滚!”屋内传来男人嘶哑的一声怒吼,紧接着砰一声巨响,一个重物砸在了门上。
家仆吓得退后一步,把头埋得低低的,端着茶盘的手直打哆嗦。
凌非朝阖上的木门看了一眼,上前接过家仆手里的茶盘,低道:“给我吧。”
“凌……”家仆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凌非,想到什么,生生把“先生”两个字咽了下去,只回道,“可是宋先生他……”
“你先下去。”凌非说完,不等家仆回话,已经端着茶盘推开了书房的门。
听到门响,屋内男人的咳嗽更加剧烈,他没有抬头,眼底的愤怒和不耐汹涌翻滚。
凌非的左脚刚迈进书房,男人就顺势抓起桌边的砚台就往门口飞去,大吼:“滚!老子——咳咳!他妈的还死不了!”
砚台盛气凌人地朝凌非飞了过来,他眸光暗敛,迅速侧身闪躲,空闲的那只手向空中猛地一抓,砚台便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掌心,泼了他一身的墨。
伴随着“哗啦”一声,空气突然静了下来。
“宋先生。”纵使手上身上都染了墨汁,凌非依旧面不改色,他提步走到宋盛隆的书桌前,将砚台放回原来的位置,又从茶盘端出汤碗递了上去,颔首道,“是我,凌非。”
宋盛隆眯了眯眼,将金镶边的花镜摘下,咳嗽两声,缓缓向后仰去,睥视眼前的人。
凌非颔首端着汤碗,身子微微躬着,不谄媚不虚伪,一副恭敬不逾越的姿态,墨汁从他的衣服渗入,他依旧不卑不亢,令周围的一切黯然失色。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凌非的眼里分明什么情绪也没有,宋盛隆看着那双深黑的瞳孔,只觉得背脊发凉。
就算时光倒退三十年,他也未必能拥有他身上的那份破釜沉舟与镇定从容。
更何况,他已年过半百垂垂老矣,他风华正茂正当意气风发。
良久,宋盛隆脸上才渐渐浮出一抹笑意,他燃起手边的一支雪茄,扬了扬手:“坐,咳咳,我等你有一会儿了。”
雪茄刚吸一口,宋盛隆就又咳了起来,他佝起背,两颊憋得通红。
凌非赶忙端着药走到他身后,帮他顺了顺气,低声说:“实在犯烟瘾,喝了药再继续。”
“呵呵!”宋盛隆觑他一眼,接过汤药,“你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宋盛隆接过凌非递来的汤碗,仰起头一饮而尽,皱着眉啧了一声,擦干嘴边的残渍:“这药是真他妈苦,老子花大价钱买这罪受!”
“良药苦口利于病。”凌非把汤碗放进茶盘,又递上一张抽纸,“命没了,要钱还有什么用?”
沉默片刻,宋盛隆接过抽纸,干笑两声:“李乾那小子要有你一半……”他说着,冷笑一声,把纸投进垃圾桶,冲凌非挑了挑眉,“坐。”
凌非抿着唇点了下头,坐到了宋盛隆对面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