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初识

锦衣玉食,还有日渐隆起的肚子,这些都不能磨灭她的恨意。终于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聂员外在外头喝了一些小酒,回来看望自己怀孕的小妾,被一把磨得锃亮的剪刀插入了心口,接连着二十几刀,喷涌的血染红了整个屋子。

开堂审理时她也只是笑,一句话也不辩解,谋杀亲夫是十恶之罪,属于不赦之列,即使是同情小姑娘的官员,也只勉强争取了一个缓刑,留待产下孩子以后再砍头。冰冷的囚室中,挺着大肚子的小姑娘微笑着,用指甲在墙上刻下了几个字——老娘到此一游,强大的怨力也凝于字中,即使是还有一口气,但似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成了一只厉鬼。

寒冬最冷最冷的那一晚,小姑娘临产了,挣扎着生下这个孩子,她抱着哭得声音快要震破屋顶的孩子枯坐了一夜。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她最恨的人,但母性的本能又让她对这个小生命充满爱怜。官差来领她赴刑场的时候,她将自己一直贴身戴着的,父亲遗留给她的黄玉坠子,合上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在了孩子的包裹里,交给了同囚室的女囚,终于不舍地离开了自己的孩子,也离开了人世。

九崖夕心情沉重,对于孽无心的身世又增加了一份同情。他沉思了一会,对那女鬼说道:“夫人,你虽身世坎坷,犯下杀孽,却也大仇得报,求仁得仁。牢狱阴森,极为不祥,若长留此处难免会被这里长久积下的怨气和过往痛苦折磨,时间长了,你连生前的记忆也消失,只剩下对人世的怨恨,变成一只厉鬼。如今你徘徊世间不过是对自己的孩子还有一丝牵挂,不如我让你了却牵挂,轮回转世去吧。”

那女鬼将头颅放在身前,俯身下拜,哽咽道:“多谢仙长再造之恩,我那孩子就拜托您照顾了。我此生对他亏欠良多,将他带到这世间来,却又不能照顾他,为报己仇毁了他原本富足安乐的人生。我只求他快乐平安的长大,仙长的恩德小女子来世愿为犬马报答。”

事情发展到现在九崖夕也只得答应,那女鬼身形消失,墙上被她用指甲划出的几个字中飞出一道血光,隐在了囚室一个角落的枯草之中。九崖夕低头看去,那草从中似有什么东西,他拔开草从,看见一个脏到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布袋,打开布袋,里面是一个黄玉吊坠和一缕乌黑的头发。那两样东西中,竟隐含着强大的愿力,联想到孽无心之后的天赋,想来其母也并非毫无灵根之人,只是从未踏上过修真之路罢了。

既然已经决定照顾孽无心,那就一定要兑现承诺。收好孽无心生母的遗物,九崖夕平复心情,挥手施法。灵气氤氲中,六年前的往事片段被他一一唤醒。

六年前,孽无心生母因杀夫之罪被关入牢狱之中,之后生下他,行刑前她将小孽无心交给了才被关入牢房的另一位女囚,拜托她照顾。

囚室中是一个瘦小的妇人,她身边的床上睡着一个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那妇人生得皮肤黝黑,眼小无神,更有些畏缩愚笨的气质,满脸是岁月风霜的痕迹,一看就是整日劳作辛苦的人,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虽则不看好,但无论何人看到这名妇人,第一印象都是老实木讷,谁会想到这样一个女人,竟然还会犯事。

天喜城的父母官带着两名衙役,正在囚室外审问着这名妇人。

“于刘氏,我查阅过你上月在大堂之上的供词。你可知替人顶罪,欺骗朝廷命官可是重罪。”

“民妇知道,民妇不敢。”

“于刘氏,本官观你举止言行,觉得你不应是胆大妄为之人,而且素无前科,反倒是你丈夫,往日偷摸拐骗无所不为,本官再问你一次,到底方家失窃的珠宝是不是你偷的。”

“官老爷,确实是民妇一人所为,与我丈夫无关。”那于刘氏吓得跪地磕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