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楼里也多是身世凄苦的女子,莺莺燕燕,娇羞软语,其实也是一种努力生活的方式。
而且,楼里有柳婉清。
大雪天里把自己背回来的柳婉清,那天苏瑶半昏迷的趴在一个瘦削柔弱却令人安心的背上,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被老鸨教训的时候,总是护着自己的柳婉清,苏瑶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听着她为自己据理力争,心中好似被什么填满;教自己吴侬软语的小调的柳婉清,这样自己就能是卖艺的歌妓;这样的柳婉清,还教给了自己很多书上学不到的东西……
在那样昏暗的时光里,柳婉清是苏瑶生活里唯一的光。
今天是柳姐姐,柳婉清的忌日。
她那般完美的人,大抵是因为世间少有而招人妒忌,才没了的。
她是醉生楼的花魁,名声盛极一时,她写的一手好书法,可媲美大家之手;舞姿曼妙,一曲惊鸿舞,飘忽若仙,据说是有独特风情的西域女郎热舞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去年今天,柳婉清走了。自古红颜薄命,那样好看的,倾国倾城的一个人,才情皆盛的一个人,也难逃香消玉损……
苏瑶眼神飘忽,目光触及到桌案上的一摞宣纸。
思绪飘远。
“子卿真的很厉害。”柳婉清染了丹蔻的芊芊玉手轻轻捋了捋桌上的宣纸,一双美目含笑的看向身旁的苏瑶,顾盼生辉。
宣纸上墨渍未干,依稀看得出是几行颇有意味的小诗。字里行间却与苏瑶其人青涩腼腆不同的,有行云流水,潇洒清秀。
“也没有……”苏瑶抿了抿唇,绕是强装镇定,依然在那双水润的眸子的注视下,脸颊微红,藏在袖中的手微微颤动,表现的像一个被大人夸奖而不知所措的小孩子。
苏瑶轻轻掩上窗子,流云髻下双眸似水,黑白分明,眼角泛红,有微微的弧度,却平添艳色。秀眉如柳弯,此时却微蹙。额间一点朱红,更为娇媚动人。形状美好的嘴唇微抿,清澈的眼里却有着化不开的悲伤。此时她身着一袭玉色梅花纹纱袍,薄施粉黛,原本艳丽的面相倒是显得素净了一些。
一个穿着鹅黄色长裳的小姑娘迈着碎步走了过来,行了个常礼道:“江姑娘,妈妈说楼下有客人点名要听您弹曲儿。”
“好。”苏瑶愣了愣回答说。轻轻抱起手边的七弦琴,跟随着小丫鬟的步伐走出门,路上遇到正接客的老鸨,倒是听她说教起来了:“怎得穿的这样素……”
苏瑶恍若未闻,从她身边走过。
丫鬟引着苏瑶走到客人厢房门前就退了下去。
苏瑶仍然出神地看着这间厢房门前匾额的那块梨花雕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玉楼春”。那字娟秀,那是柳姐姐很认真地写上的。
厢房中的人的谈话声传入耳中。
“哎你可别说,这可是我们沈家少爷头一回踏入这烟花柳巷之地,不留些令他念念不忘的记忆那怎么成?”
“哈哈哈,顾兄说的是。”回应的声音很清亮,听着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将苏瑶从思绪中拉出。“能找到红颜知己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