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他会很快回到芽衣身边的。

……

天黑了。

太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在天的边界。

绚烂的霓虹灯彩亮起,当黑夜来到时,这个城市就笼罩在另一种美丽中。这个城市存在隐藏的阴暗一面,但同样的,它也是安和而幸福的。迦尔纳的索敌能力不算顶尖,但在目标已经明确的前提下,迦尔纳仍然更早地察觉到了敌人。

穿着银色冬装的高雅女士。

她挽着一个身材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西装美少年,两人正在徐徐走在海滩旁寂静的小路上,海风吹着两人的长发飞扬飘荡。虽然只是听过芽衣描述,迦尔纳已经确信,这两位少女,就应当分别是名字叫□□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的小圣杯人造人——

以及——

saber。

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

以女子之身登顶为骑士王的不列颠之王。

这个距离,如果迦尔纳抢先出手的话,大概能将对方打个措手不及吧。迦尔纳想着这些他绝不会做的事情,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想起芽衣——他的这位年轻的御主,一定会恨不得让他果决出手,但又顾忌迦尔纳自己的感受,露出仿佛小仓鼠啃木头般的纠结神色。

……啊,其实迦尔纳一直都没有来得及告诉芽衣。

这个样子的她,真的非常可爱。

就在这时,阿尔托莉雅脸色猛然一变,她抓住了爱丽丝菲尔的肩膀,将她护在了自己的保护范围内。爱丽丝菲尔一愣,然而saber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一块笼罩在黑暗中的角落:“是敌方的从者。”

随着阿尔托莉雅的声音落下,隐藏在黑暗中的从者也缓慢走了出来。

仿佛一豆灯火从摇曳不定的光晕中具现成切实的光芒。出现在阿尔托莉雅和爱丽丝菲尔眼前的英灵,有着一头肆意生长的白发,以及比白发还要白皙的肌肤,他的四肢缠绕着宛如藤蔓缠绕大树的金色铠甲,却给人以消瘦的感觉。

他手握长长的金色武器,武器尖端是塑造成圆弧的车轮形态,一共七个尖刺往外刺出,高洁又锐利,比起枪而言,更像是圣洁的装饰品权杖。

寻常人很难将这种武器使用自如。

但换而言之,眼前的青年不是普通人。

阿尔托莉雅握紧了手中的不可视之剑,对爱丽丝菲尔吩咐道:“退下!”她随即将目光投向了迦尔纳,在王的感应中,眼前的男人似乎各项属性都不能算是最强(无冠的武艺),然而阿尔托莉雅依然有一种异常的直觉——

这个男人很强。

“ncer,还是archer?”阿尔托莉雅本能地往上三骑猜,虽然她看着对方的武器,感觉那看起来更像是一阶caster。没错,毕竟caster还有梅林那种家伙。

不过,下一秒,迦尔纳就肯定了阿尔托莉雅的猜测:“ncer。”

“saber。”阿尔托莉雅自我介绍。

两个人已经摆出了彼此攻击的气势。然而在战斗的前一刻,迦尔纳仍然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如何察觉到我的气息的?”虽然迦尔纳并没有气息遮蔽这类技能,但他确定,自己也是位于saber能感应的范畴之外的。

就好比,他是借用优秀的视力看到了阿尔托莉雅,而不是感应到了阿尔托莉雅。对应的,阿尔托莉雅也应当感应不到他。

阿尔托莉雅仿佛遭到了侮辱。

她寒着脸:“那声笑声那么明显,你当我听不到吗?”

“原来刚才……”迦尔纳却为这个回答微微失神,“……我笑了啊?”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这个行为,一旦被阿尔托莉雅点破,就立刻确信了:是了,想到御主的时候,他确实是很喜悦地笑了。

阿尔托莉雅眼睛一亮——

有破绽!

迪卢木多这是……什么意思?

白发的枪兵困扰地眨眨眼睛,这种微妙的情绪,已经很久没有在迦尔纳身上出现过了。他生前就拥有非凡的敏锐,能够识破一切谎言,看穿一切假象——这一能力在英灵座上得到了升华,固化成了保有技能“贫者的见识”。可以说,在人性方面,没有那位从者能够比迦尔纳看的更透彻。

然而,迦尔纳仍然觉得困扰。

——迪卢木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即便是看出来,迪卢木多深受自己的魅惑之痣的困扰,对于女性的注视带有一种微妙的恐慌;同样,芽衣对于剧情的执着,也给这位枪兵带来了错误的暗示——但是,就算是两个巧合碰撞到了一起,他也不应该觉得,芽衣就喜欢上了他吧?

而且,还上升到了会影响芽衣和迦尔纳之前的主从关系的程度。

迦尔纳深深地看了迪卢木多一眼:“你认为,芽衣是为了获得你的所有权,才和肯尼斯敌对;现在,她又是因为你对她回避的态度,才恼羞成怒,命令你去独自战斗……”

迦尔纳的话才说了一半,就猛然被迪卢木多猛然捂住了嘴。

“不,别,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啊!”

迦尔纳后面的话就堵在了喉咙了,他张了张口,最后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我们的御主存粹只是为了胜利这样考虑,她并没有对迪卢木多心动;然而就算存在一瞬间的心动,那也绝无可能动摇她的意志。

芽衣就是这样的人。

看起来脆弱,美丽,娇嫩,软弱。

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比他还要着坚定不移意志的战士了。

但既然迪卢木多不想听这样的话(迦尔纳以为的),那么,他也就不说好了。虽然言行不太看得出来,但是迦尔纳确实是一个容易体谅他人的从者。他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再度开口:“感谢你的忠告,我会更加注意处理和芽衣之间的关系的。”

……

……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但是如何着手,迦尔纳仍然是一头雾水。他明明能够轻易地看穿他人的想法,然而,如何和他人友善相处,对于迦尔纳而言,仍然是非常可怕的难题。可怕到他偶尔都会感到绝望,并且深深怀疑,人真的可以通过语言相互理解吗?

站在门口,迦尔纳仍然是这样质疑自己的。

他扣响了门。

门内一片寂静。

——看起来,御主恐怕已经去睡回笼觉了。

既然如此,他就不要打搅芽衣的美梦了。

迦尔纳灵体化穿过了门,再反过来开锁,将自己买回来的衣物取回来,放进收纳箱里。房间里仍旧静悄悄地,迦尔纳习惯性地往卧室走去——第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徒劳垂着床边缘的手臂,白的晃眼。

迦尔纳思维都停顿了一瞬。

“御主?”

芽衣紧闭着双眼,她半个身子跌落在床外,肤色像雪一样苍白……不,更准确的说法是,像是死尸一样的苍白。迦尔纳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捧起芽衣,少女的体温也和死尸一样冷,即便是天生体温偏高的迦尔纳,也无法从肌肤的彼此触碰中,带给对方更多温暖。

真轻啊。

迦尔纳将芽衣抱在了怀里。

他忍不住想,奇怪,人类真的能轻巧到这个样子吗?

……

迦尔纳拉开窗户,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太阳欲坠未坠,斜斜的挂在山峰的一角,整个世界笼罩在昏沉的黄晕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白发的英灵轻柔地抱着一个少女,宛如灵敏的鸟雀般沿着墙壁滑行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路灯的顶端。

站得高确实可以看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