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月白冰江暖 花红烧身寒

拳术天王 张达达 3334 字 10个月前

赔钱是小事,发生透水事故影响力巨大,各方面打点少不了,这才是巨额输出。

不然各方面的人得轮番轰炸,调查,开会,罚款,整顿,发通报……

如果再上了新闻,电视台的人也会来,先扛着大口径火炮乱扫一通,再把手榴弹杵你嘴前,非要你开口不可,不然就是默认一切。

一下子死八人绝对是轰动大事件,这黑口子“五毒俱全”,足够判吕治歌无期徒刑的。

本来这下子,都不用扳倒吕治歌,他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可张上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狗蛋在综放队,少地那个人就是他。

“如果现在下井,有没有机会再上来?”张上眼眶突出,心里拧巴得要死,暴躁地抓了抓头皮问。

陈连尉想了想,说:“突水不算太厉害,没有形成洪流,井下有排水口,只要不是在低地,应该淹不死,主要怕毒气和缺氧。

闻言,张上二话不说,冲到一位护矿队员跟前,“兄弟,借个面具。”

不由分说,伸手去摘人家的防毒面罩。

突然的袭击,让那护矿队员愣了一下,本能一棍子挥出去。

“当。”

后边的陈连尉一脚崩起,劳保鞋底和鞋头都是钢板的,直接把警棍踢飞。

突然的变故,令场面霎时间混乱起来。

“趴下!趴下!”护矿队的人一窝蜂围过来,挥舞着警棍威胁。

张上戴上面具。

“你们不去救人!”目眦欲裂,怒吼咆哮,“老子去!”

他这反应,让大伙怔住。

能活着从井下出来已经不容易,再下去找死,不可思议。

在这人情冷漠的煤矿上,除了黑金和利益,道德沦丧,张上这种人,大概是世人无法想像的异类。

一把推开包围圈,张上孤身进入死神眷顾的幽黑洞穴,那视死如归的气概,应该形容为“慷慨赴死”。

他走,陈连尉毫不犹豫,抢下一个防毒面罩,飞身跃入洞口。

巴六林是呆的,可看着两人消失的身影,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身边这些没人性的矿工们格格不入。

“大不了磕碗大个疤,我老巴他妈不活了!”狠狠地骂完,瞳孔发热,憨厚人发飙起来可比张上猛多了,不要命似的抢下五个防毒面罩,冲入井口喊:“等等我老巴……”

先后三人又入矿井,令大伙脑子转不过弯来。

很多人无法理解这样的行为,只是惊觉,难道真有“英雄”这样的人物?

也有人看张上和陈连尉不爽,幸灾乐祸,你们最好死里边别出来。

彪子调侃说:“蒋福来,这三人跟你一个宿舍的,你看人家多够义气,你怎么不下去帮忙?”

“我得在这盯住狗,让他别乱咬人。”蒋福来看着洞口,头也不歪地说。

“你他妈……”彪子来气,摘了头上的安全帽就要砸人。

“蹲下!”

这时,护矿队员见他闹事,大概是刚才被抢了防毒面具,心里憋着火,一棍子敲彪子肩膀上,直接把人打得扑倒惨叫。

不做无聊之事,难度有生之涯。

明明不缺钱,也不用受苦,却在暗无天日的黑口子里挖煤。

成天与死神共舞,把自己弄成人形黑雕艺术品,这应该是世上最无聊的事情了。

可正是无聊的事情,才能成就不平凡。

现世人心浮躁,急功近利,少有人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因为大环境如此,竞争激烈,步子慢了大概是跟不上社会发展的。

每隔一段时间,矿上会组织矿工们体检,主要是给肺部拍片子。

但是拍出来的片子医院不让带走,这大概算不上体检吧……

工人们也不强求,都明白自己肺里装得是什么,只不过没有明显病发症之前,在没有危及到生命的时候,不会轻易去重视。

选择当矿工前,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做好了准备,钱难挣,屎难吃,拿命换钱,怨不得谁。

来矿上有半个月了,张上早已察觉出不对劲,一切都太平静。

明明知道朱新宁的接班人潜伏在你矿上,却能如此云淡风轻,难道吕治歌的心态真好到这种地步?

除非你有阴谋诡计,得控制住张上,让他不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内。

但具体是什么,张同学想不到,他不是神仙。

“呜呜呜……”

阴风永远是巷道里的主要格调,没有这些风,矿下会瓦斯突出,会氧气不足,令人窒息而死。

烟鬼被刘秃子打成重伤,至今还在修养,大概以后都不会再下黑口子,反正钱挣够了。

铺设轨道的工作落在巴六林身上,张上当然得帮忙。

可他俩都是新手,那轨道铺得简直不堪入目,高低不平,地基不稳,上面别说跑矿车了,连传送带都铺不开。

拖累了生产,这可是大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技术这东西,他不行就是不行,拿鞭子抽死也白搭。

狗蛋经常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偷懒,过来和张上闲聊。

“刘秃子和矿上的管事都下来了。”

“他们来干嘛?”

一般情况刘秃子是不会下矿的,谁愿意成天置身恶劣环境?

“耽误了生产,应该是在开会,找应对策略。”狗蛋附耳吼,这样才能听得清。

“那就让他们找去呗。”张上无所谓地说。

狗蛋没再接茬,而是提了提被水浸湿,黏在身上的矿工服,不透气,把人憋得难受,好像背了装甲似的沉甸甸。

又看看巷道顶和煤壁上边的矿汗,抱怨说:“这两天矿下贼他妈阴凉,还来有一股发霉和臭鸡蛋味,环境是越来越烂了。”

“好像是有?”张上耸了耸鼻子,确实有一股臭水味,就像池塘水面上飘地那层绿油油的东西。

“不对!”

这时,陈连尉眉心拧成一疙瘩,伸手在煤壁上摸了一把,透心凉,潮似发霉,接着不由分说拽住张上死命飞奔。

“嘶嘶嘶……”

突兀地嘶叫响彻地下,掩盖住机器运转的声音,仿佛远古巨蛇张开大口,蛇信子快速吞吐,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井下的高压积水,向煤壁裂缝强烈挤压摩擦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