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人穿衣都是很质朴的那种,不讲究。
或者说,穷人,没得讲究。
太谷只是个小县城,人们的素质普遍不高。
来卖楼的都是坠学的年轻小姐姐,看岁数,和少年老成的张上差不多,眼力价差些,还没城府,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
一看张家三口人土里土气,热情便降了很多。
又见张上拿照相机对她拍,脸子更冷了,都不带招呼人的。
张志伟是个要面子的人,当下也冷了脸。
自家开了快递公司,当老板,底气见涨,不像张上那样不温不火。
“哎,你,过来一下。”简单看了看楼盘,张志伟便指那个售楼小姐,叫她过来。
假装没看见是一回事,人家叫你又一回事,终究得吃饭,领工资。
“什么事?”语态不太客气。
“我们来买房,不给介绍一下?”张志伟更冲。
“楼都在盘上,看上哪个说就是。”售楼小姐姐不以为然。
“我们要现房,不要这些集资房。”
张志伟来前打听了,太谷的房,基本都先让你交预售金,先收了你的钱才盖楼,少说也得两年以后才能交工。
“现房的楼盘在这边,你看差了。”小姐姐不耐烦的撇嘴。
这样的村里人,她见多了,每天都有,可就是卖不出去哪怕一套。
日复一日地从期待到失落,再大的热情也消磨完了。
张志伟黑着脸,这他娘的鸟气,随意打量几眼,指着楼盘说:“这栋,二楼阳面的,多少平米,多少钱?”
小姐姐也来气了,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又不买,装个蛋……
却只得憋着,说:“110平米,均价710一平,总价79万。”
一听快八万,老张“嘶”抽一口子冷气,眼巴巴看向一直拿照相机拍东西的张上。
“咱先去看看房。”张上笑着说。
“小莉,有人要看房,你带去吧。”小姐姐喊人,是个畏畏缩缩的姑娘,走路都小心翼翼地。
看那面嫩的模样,估计是坠学的初中生,来打工,新人一枚。
房子挺不错,光线十足,南北通透,杨芯一眼就喜欢,张志伟也很满意,二楼,就算将来老了,上下也方便。
“这公摊面积多少?”张上问一些基本的东西。
“啊?”姑娘有点咋呼,弱弱地回:“我不知道……”
“……”抚额无语,深吸一口气。“那就这套吧。”
姑娘怔住了,傻傻地问:“就这套是什么意思?”
“……”再深吸一口气,强努着笑,张上说:“就这套房,我们要了。”
“那你得给钱!”姑娘笃定地说。
张同学快把拳头捏爆了,咬牙切齿。“大姐,你是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绿皮火车挂着一节节绿色的车厢,就像一头绿色的长龙卧在铁轨上。
车厢里的人们昏昏欲睡。
“朱新宁手下的人怎么样?”张上闲来无聊地问。
“都沾过血,老兵居多。”陈连尉面无表情地说。
“你脸上怎么了,被揍了?”张上侧头,见陈护卫脸右边肿起一块,皮肤颜色也不正常。
“交手的时候刮了一下,不碍事。”
“杨凡生是最好的教练,体操,形意拳,搏击,手下教过几个全国冠军,你和他多学学,肯定会有长进。”
“我知道。”
“到时候学成了,也教教我。”张上心痒。“我准备写一本武侠小说,发扬国术,写最真的东西,得有切身体会。”
“那你从现在开始练,练个五六年,应该差不多。”
“也行,就快开学了,称这段时间先接触一下最基本的东西。”
……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衣服。
不太寒碜的,却又耐磨地,先把这身“八万”换下来再说,毕竟要去学武,脏了多可惜。
又去银行取了一万块钱,准备捐学校,给杨凡生当拜师礼。
这年头,一万可真不是小钱。
太谷2005年的彩礼,2万就算顶天了,有基业的大富家庭才给这么多。
到2018年时,涨到了188万。
当杨凡生看到桌上一沓整齐的毛爷爷时,宠辱不惊的抖了抖眉毛。
横向拿白纸条封着,明显刚从银行拿的。
“这是什么意思?”淡淡地问,见钱巴结人的事,不存在。
“我给咱学校捐的。”砸钱,心情舒爽,张上笑着。“校门口往教学楼走的的路有些年头了,一下雨就泥,我看不惯,弄点砖铺铺吧。”
“然后呢?”
“我想写本国术小说,宣扬形意拳,得见点真章,想让您指导一下,总不好瞎胡说乱道。”顿了顿说:“害人。”
“钱哪来的?”杨凡生看了张上一眼,完全不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
就算有钱人家的孩子,也不是这么花钱的。
“卖太谷饼挣的。”免不了,又把创业经历显摆地讲了一遍。
只掏钱,不说来历,没人信你。
良久。
“钱你拿回去,施工队和砖我会找,你监工。”
“好。”
张上知道,光明磊落的人,行事异于常人。
他不会接你的钱。
但和钱字挂上钩,贪拿卡扣,免不了,人的信任,都是被钱坏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