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是个大度的,大房的通房和妾室可不只那几个,这么多人,只有乔氏生了两个,儿女双全,这就是个人精,养出来的姑娘自然也是精的。还是要让人都看顾些,就怕咱们嫣姐儿吃亏。”
厉嬷嬷提醒道:“现在伺候咱们姑娘的,年纪都大了,也该放出去了,您也该抽个时间,给姑娘再好好相看几个小丫头了。”
“是呢,等这段日子过去,也该给她选起来了。”
三姑娘鱼令娆这次邀约,倒不是为了玩什么游戏,原来是为一件正事。
“四妹妹,二姐定了亲事,咱们两个一道去给她贺喜吧。”
这确实是提醒了令嫣,她一口答应下来,“早就有这个打算。”
二姑娘令妩自打定了亲事,就甚少出门,平日都在自己屋里准备嫁妆。
两人来的突然,一进门,就见令妩带着自己的丫环紫鸢正在做活计。
令嫣看着满屋的红绸,还有那五彩斑斓的绣活,就想起那日她送的礼物,灰青色包裹里,装的却是一套大红五彩莲花闪缎被褥和枕头,那般精致的绣活,不知费了多少心血和眼力。
应该是为了自己而准备的嫁妆吧,不是为了替包姨娘收拾残局,也不会轻易拿出。不到十三岁的小姑娘,却有这样的定力和耐力,实属难得。
令妩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招待她们,“来的有些突然,屋里还没收拾,有些挤,要委屈两位妹妹,跟我到床上坐坐。紫鸢,下去准备些茶水和点心。”
令娆显然也来的少,一进门,眼睛就不停地转动,四处打量着屋里,嘴上也不停歇,“二姐姐的绣活真是巧夺天功,瞧那龙凤,绣的真是活灵活现,我一瞧,还被吓了一大跳,以为是真龙要扑出来擒人了。”
“三妹妹过誉了,要说这绣活,还是二夫人最厉害,教导绣活的师傅常夸,整个鱼家,满府绣嬷嬷做出来的衣服,都比不过四妹妹和父亲身上穿的精致。说起这个,真是要恭喜二夫人和四妹妹了,终于是来了。”
令娆一拍脑袋,“哎哟,瞧我这脑子,三姐也恭喜妹妹了。”
鱼令嫣根本忍不住,眼睛都乐呵地眯了起来,“哪里哪里,大姐姐做了太子嫔,二姐姐的亲事也定了下来,咱们鱼家真是三喜临门,甚好甚好,同喜同喜。”
令娆笑道:“可不是,咱们这次来,就是要恭喜二姐姐,听说定下来的,可是长信伯唯一的嫡子,以后二姐姐就要做长信伯夫人了,真是了不得。”
令妩却没有想象中高兴,眉宇间流露出一股郁色,答道:“哪里就有这么好的事,那位公子,你们想必也听说过,是个身子不好的,脾气也有些暴躁。不过,到底也是个正头娘子,不管怎样,我都认命了。”
“这些也都只是传闻,做不了真。就算真如此,身子不好,好生调养便是,脾气暴躁,就多让他点,只要夫妻两个一心一意过日子,总是会好的。”
令娆也道:“四妹妹说的对,我可听说,跟你定亲的那位,因着身子弱,屋里连个通房丫头也无,所以有些事,反过来想,也不见得是个坏事嘛。”
令妩听了她们的话,心里竟也轻快许多,这才觉得有点丢人,“我虚长两位妹妹三岁,却还不如你们看的透彻,真是觉得臊得慌。”
令嫣心道,我可比你们大了好多岁,至于隔壁这话痨丫头,人家才是真的天赋异禀。
“四妹妹你愁啥,是不是想玩玲珑局了,那敢情好,咱们姐妹三个一起来。”
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啊。
“玲珑局是什么?”
“是四妹妹做的玩具,二姐姐别急,我来慢慢教你。”
姑娘,你太会来事了。
这次进了厉氏的房,不管其他,先道歉说:“夫人,为夫错了,特意跟你赔罪来了,还请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次。”
厉氏正坐在她习惯的老地方,歪着头,盯着窗纸发呆,听了他的话,也没个反应,今日竟然都没打扮,只穿了半旧的棉寝衣,头也没梳,有些蓬乱,落在肩头。
鱼恒把锦盒放在她跟前的小桌上,自己解开外衣,再坐到她对面,柔声说道:“当年你嫁给我时,只有十三,年岁尚小,胆子倒大,一揭盖头,就敢用活泼的大眼盯着我瞧,我那时还猜你多是个泼辣的性子,却没料到,你从来都对我柔情似水,过了整整十三年,从没对我发过一次脾气,说过一句重话。我的事,你件件亲为,从不让别人过手,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别人都是把我当成老爷,只有来你这里,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丈夫,夫妻哪有隔夜仇,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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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令嫣也没有特别好的法子,她干脆也上了床,卧在厉氏身旁,不多做什么,就这样看着她,守着她,陪着她。
厉氏现在虽不心疼自己,却还是挂着女儿,在令嫣也不吃不喝一整天后,她哑着嗓子,吩咐下去:“快给小姐摆食,弄些好开化的过来。”
令嫣忙回道:“娘做什么,我做什么,娘不起来,我也不起来,娘不吃,我亦不吃,娘要是一辈子都躺着,我也就陪您一起,再不动了。”
厉氏拼出所有力气,终是摆脱了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状态,坐起了身,伸手拉起女儿。
令嫣立即起来,与厉氏相偎相依。
很快,厉嬷嬷就亲自端上了食盘,边摆菜边说着:“夫人和小姐都爱吃四喜饺子,早给备好了,刚蒸冒了味,快尝尝,垫垫肚子,锅里还煨着燕窝粥,等会儿就上来。”
令嫣跟着厉氏进食,她娘动多少筷子,她就动多少,绝不多用一口。
为着女儿,厉氏勉强进了好些吃食,尽管这些在她嘴里,都味同嚼蜡。不过胃里有了热乎东西,她的脸色马上就好了起来。
令嫣瞅着时机差不多了,就开口说道:“我若是个男儿便好了,读书进取,挣个功名出来,做个顶梁柱,把咱们二房撑起来,谁都不怕。我若是个男儿,就不用出嫁,陪守在娘跟前,尽一辈子孝道。我若是个男儿,被人退亲也无妨,大不了豁出去给自己讨个公道,看谁敢再欺负到头上。”
厉氏心中感动,眼里有了神,回道:“你是女儿又何妨,娘生你,不是让你做这些的。”
“我不要做女子,这世道,对女子太难。出嫁本就不容易,找个良婿,比登天还难些。嫁了人,还要肚皮争气,生个儿子出来,就算有了嫡子,为了贤惠的名声,还得给丈夫纳妾,养一堆庶子庶女。一辈子,只有出嫁前最舒服,嫁了人,什么都得忍,要跟丈夫斗,跟婆婆斗,跟妾室庶子们斗,好不容易斗赢了,刚松一口气,照个镜子,发现自己伶丁一人,满头花发,满脸皱纹,离闭眼也不远了。”
厉氏本想说,这世间总有那有情有义,品性高洁的好儿郎,愿意陪着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很快又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怀疑起来,这世上真有好男人吗?
就算有,那得有多大的运气,才能碰到。
她没遇到,要是女儿也遇不到,这日子难道就不过了吗?
不,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她的女儿,不管嫁给谁,都该过上最称心的日子。
厉氏劝着女儿道:“你才多大,就说这些没出息的胡话。这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该为自己打算,不能为别人过下去。不管日后你嫁给什么人,遇到多糟心的事,你都得记好了,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你自己,该享福享福,该闹就闹,该发脾气就别忍,实在觉得没意思了,大不了就合离。娘别的不能保证,这嫁妆总是不会委屈你的。有钱在手,总不会过的太差。”
见厉氏起了劲,令嫣心头一松,又继续道:“娘说的轻巧,哪里就有这么简单,等真到了那个地步,人就如陷在泥淖中,到处都不由人。”
厉氏摸着女儿的小脸,轻轻点一下她的小鼻子,认真回道:“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娘会为你安排好,该是你的,一样都不能少。我的闺女,就该一辈子被宠着爱着,顺顺当当,畅快恣意地过日子。”
“娘,有您在,女儿就什么也不怕了。”
为母则刚,对女儿的爱,终是越过了其他所有。厉氏慢慢振作起来,没过几天,便像往日那样过起日子。
只是这心到底是大不相同了,以前是不关心大房的事情,而今是,除了她女儿,别人都不算个事了。
鱼恒也因着上回的事,再没来过西院。
大房和二房,就真跟两家人似的,互不相扰,连下人都不往来了。
私下里,其实还是互相探着动静。
这样过了半月。
西院里,厉嬷嬷正在同厉氏禀报:“夫人,找了盛京里名声最好的人伢子,按着您提的要求,选了几人出来,您可要见一下,亲自挑着?”
“不了,何必多费神,你去挑两个出来。记住,颜色一定要好,文弱雅致还有些傲气的最好,还要懂个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您放心,这事定能办妥。”
厉氏颔首,闭目养神。
厉嬷嬷又道:“大房喜事不断,二姑娘令妩的婚事也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