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方才的事了,她竟然不记得,她怎么能不记得!
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句:“没什么,你只是在睡觉而已。”
鱼令嫣松了口气,一边转身,一边回道:“如此便好,那我退下了。”
“等等!”想走,没门。
申锦几步便拦了她的退路,说道:“你方才不是问我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做什么吗?”
“小女这会已经猜到了,想必您便是柔嘉县主的公子,小女鱼氏令嫣,拜会拜会。天色渐晚,小女不便多留,就先回了。”她又做势要走。
申锦却一步一步逼着她倒退,那双眼睛明亮又敏锐,射出火一般的光辉,直把人灼烧透了,“咱们俩的账还没算清呢,你怎么能走?”
鱼令嫣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祥的预感。
“上回在那溪水旁,我定住不能动了,你把一枚玉佩放在我眼前晃动,使我陷入混沌,还对我说了那些话,然后我的身子竟然就恢复了,你到底是用了何种妖法?”
果然,他记得被她催眠的事情。
鱼令嫣拍一拍脑门,回道:“原来是这件事,公子不必介怀,我只是帮了举手之劳,不算什么,你可千万不要答谢我。”
谁要答谢你,自你出现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小手帕失去原本的味道,还发生了今天的事,这对我影响有多大,你知道吗?我现在整个人都不对了,今日竟然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全都是因为你。
“若不是你吓到我,我怎么会发病,这也倒算了,可你怎么能对我施妖法。”
“我是为了帮你,你那样定在那里,总是不好,要是出现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你就是最大的意外,我只要过一会儿就能恢复,你瞎摸什么。
“总之,你害的我丢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该怎么赔偿我?”
极其重要的东西,鱼令嫣努力回想,记忆回到悠然自得躺在大石头上的少年身上,他当时好像正在嗅什么东西,是什么呢?霎时,少年松展双手,手中巾帕掉落至溪流的画面,闪现出来。
原来如此,有自闭倾向的病人,会对从小陪伴的东西特别依赖在乎,比如说那巾帕上的熟悉味道。
现在她基本可以肯定,这少年应该天生就带有自闭倾向,父母照顾的好,才没有发展成自闭症,只是有时紧张或是受惊时,会发生行为障碍。
她凝神想着,没注意到后方的路,一脚踩到了桂花的尾巴,惹得桂花雷霆大怒,顿时咆哮出来。
鱼令嫣也被着实吓了一跳,一下子失去重心,跌倒在地。
申锦连忙跑到桂花身边,解开它的绳栓,狡黠又得意地对鱼令嫣说道:“怎么样,怕了吧!”
寿安宫里专门有个举办宴会的地方,叫欢宜殿,此时,昭定太后正在为侄女和侄孙举办迎接宴。
除了鱼令嫣之外的七名姑娘,都被邀请至此,她们虽穿的素净,可也都各不相同。
未刻意打扮的,多是姿容出色的主,如薛逸水和孟玄音,若是鱼令嫣在此,她也是这一类。
虽不费心,却要带些名贵首饰的,便是殷如雪、肖芸茜这样姿容不差又颇有自信的贵女。
而刻意装扮的,就如天生爱打扮的端敏县主赵幼仪,有些自卑怯弱的姚若依,还有别样心思的曹莹。
这其实也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当家老太太和夫人带着少爷来相看未来媳妇。
昭定太后倒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看看面无表情的申锦,又不动声色地记下每个人的言行举止。
祁恕玉最是热络,她年轻时就是贵女中的翘楚,而今这些女孩在她面前,可谓是无所遁形。
她见了薛逸水,便觉得这位长的太过,以后怕真是个祸水,还是算了。孟玄音倒是都还好,就是家世累及,不妥不妥,孟家女可要不得。
殷家女孩和肖家女孩,意不在此,也不便强求。端敏县主脾气太大,锦儿吃软不吃硬,肯定处不到一起。那个姚家的女儿,虽是金枝玉叶,可那做派,真是上不了台面,她瞧不上眼。
这么一来,就只有吏部尚书家的女儿曹莹最是合适,不论是家世、外貌、脾性,都是极好的,与她家锦儿也相配。
还有个上次被锦儿问起的鱼家女孩,竟然去吉云楼礼佛去了,看来还是犯了姑母的忌讳,倒是无缘一见,也好,鱼家有个姑娘做了太孙侧妃,还是不要多牵扯。
申锦坐在一旁,心里并不舒服,毕竟一下见了这么多陌生人,而其中竟然还没有那个妖女,真是太没劲了。
听说是去吉云楼礼佛了,吉云楼,他倒是知道的,她如今一人自处,想必是逍遥自在,不若趁此时机过去找她,报了那日的仇,这样就两清了。他也不用每日都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再想起她来。
这个想法在申锦脑海中发了芽,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了根,然后逐渐壮大,竟有些不能控制。他烦乱时,就会不断抚摸自己的耳背,很快就引起昭定太后的注意。
昭定太后知道侄孙的毛病,万事都不会强求他,见他已不耐,便说道:“锦儿毕竟是外男,也不好多留,你暂且退下吧。”
祁恕玉忙回道:“也是,都怪我这个做母亲的想的不周道,锦儿快下去吧。”
申锦如释重负,话也不愿多丢,说了个“是”字后,便起身退下了。
一想到可以去收拾那个妖女,他整颗心都活络起来,先是回去带上了桂花,而后又退散跟着伺候的太监宫人,加快步伐,来到了吉云楼附近。
他没有冒冒然进楼,而是带着桂花,先在附近转悠,想先做些准备,谁知道那妖女是否再会对他行妖法。
没想到桂花闻闻嗅嗅,竟然牵着他跑动起来,他费了大把力气才扯回它,把它拴在一棵细柏树上。
完后一转身,便见到了正在松树墩上面呼呼大睡的鱼令嫣。
好,很好,自己就送到眼前,不用多费功夫,实在是太好了。
申锦慢慢靠近鱼令嫣,在还有几步路的地方停下,探着头,仔细盯着瞧,见浅棕暗花缎面翻毛斗篷铺在树桩上头,穿着葱黄绫棉裙的女孩斜卧在里头,抱着斗篷的一角,睡的格外香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