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有个同胞哥哥，小时候和我玩得很好，然后他就死了，之后……大概就是我也死了。你去帮我找到他，帮我找到过去发生了什么，为何我如此不甘，为何我不愿轮回——然后白纸为信捎给我。”

手环递到蓝杏儿面前，长命环。

傅向宁想起蓝杏儿说过的受人所托找到小昱，瞬间就明白了那个“人”是谁。

托人的是这眼前的新娘，是鬼，被寻的是小昱，也是鬼。新娘大概是死在成亲的时候，从外形推测，早一点是豆蔻，晚一些是待年，都是很年轻的时候，而小昱则是更早，一眼就能看出不过垂髫。

人死为魂，执念化鬼。

不知是被蓝杏儿影响了，还是见到这鬼新娘与小昱相隔不知道多远的距离，且双方均在一生的开始就死在过去，又在之后因为无人祭拜了化鬼也没有生前的记忆，只能侥幸得到别人的祭拜之后了才想起一些事——傅向宁现在确实伤感得很。

——小昱死在荒郊野外，骨灰周围并无坟墓，也没有任何祭拜，鬼新娘也说吃了香火才想起生前的事，联系前后句很容易知道这大概是在这记忆里的不远之前，两人都成了鬼，又两鬼都这样凄惨，想必背后有一些悲戚的事情。

蓝杏儿伸手接过了长命环，鬼新娘说：“我死后不甘，他也必不安息，你去帮我把他找到——用手环当作信物。”之后停顿一会，她又说，“这似乎是我娘传下来的，你给他看了，他就会明白。”

傅向宁听了这话叹息一声：确实。

蓝杏儿应了之后，那鬼新娘就低低笑了一声，声音一如之前清脆。

她说：“我把修为借给你，你帮我找到过去。”又说，“我在这里等你。”

说完鬼新娘就从眼前消失，而蓝杏儿则在拿到拿之后将长命环戴在手上，又洗了一会之后，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叠纸钱。

——修士自金丹起才能修炼“袖里乾坤”，之前若是有什么东西想遂身带着，就只能找炼器大师买些空间法器来用，其中最常见的就是乾坤袋了。当然，“袖里乾坤”只是个统称，唤作这个仅仅是因为一般人都选择将这空间法术的位置定在袖口位置，这样比较方便掩人耳目地拿出东西，少数情况下，如果修士愿意，这法术也可以定在手环、领口、腰带、发饰，乃至于鞋子上，全看个人喜好。

蓝杏儿拿出纸钱之后又拿了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两句话：“漫天纸钱作飞花，卿入旧画我描她”心里平静之中隐有悲戚。

傅向宁在鬼新娘走之后就想出来，但见蓝杏儿现在这样的情绪，还是犹豫了一会……

蓝杏儿写了一张又一张，之后打了个火苗就取出个火盆将那些纸钱烧了，又丢了许多元宝之类的东西在火盆里。

半晌，傅向宁正要出去，蓝杏儿又拿出一叠纸钱在上面写字，只是这次写的不是那两句话，而是两个名字——

准确来说，是一会写其中一个，一会写另一个：前一个是“蓝杏儿”，后一个是“楼主”。

写楼主的那个还描了一朵五瓣花。

傅向宁暗暗看了火盆和笔，上面大概都有五瓣花的标志，心里明白这都是半生楼的东西。

蓝杏儿越烧越开心，然后越丢越多，傅向宁感受着那些混杂着癫狂和兴奋情绪，一下跳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蓝杏儿的脸上写满惊愕。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蓝杏儿的脸，但是还是觉得她很小，尤其是在刚伤感完鬼新娘和小昱之后。

蓝杏儿此时披麻戴孝，一身素净，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大概就是刚接过的长命环，又因为头发散落还眼眶还红红的，实在可怜，比现实遇见的时候狼狈得多。

然后她就一下扎进湖里顺水而下。

于是傅向宁对于这只魇兽的恶趣味闲谈也随之压了下去。

不一会，傅向宁拎着浑身湿透的蓝杏儿出水，对她说：“你醒醒，这些早就过去了……”

蓝杏儿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又小心翼翼地看向傅向宁。

傅向宁想着之前蓝杏儿在现实里出手那么凶，又想起刚才那慢慢消散在水里的血痕，和看向新娘时候的几具尸体，对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就抖了一下。

“你已经找到小昱了。”傅向宁说，“小昱就是那个鬼新娘的‘哥哥’，大概十岁左右，看起来很可爱，很安静，当然，你现在还没找到他也不知道这些，你只知道小昱也有一只长命环，与你手上的那只是一对。”

蓝杏儿攥紧长命环了问说：“……是吗？”

“然后，你找到他的时候是金丹期，但是你能利用什么一瞬间升到元婴期。”

蓝杏儿听到这话看了眼长命环，想想自己现在筑基的修为了笑了下，她说：“是吗？我金丹的时候找到了‘他’？”

傅向宁点头，又说：“你现在是在魇兽的幻境里。”说完，他看蓝杏儿坐在地上沉默不语，又说，“这只魇兽大概有些‘专一’，很喜欢挑别人记忆里的难过时候下手，你想想自己的过去……？”

蓝杏儿摇摇头说：“如果这是幻境，那大概就不是‘难过’，也不是‘悲痛’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