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天,雪终于停了。刚用过早饭,王婶和福贵就提着一筐萝卜和一只卤鹅赶了过来。路上积雪颇厚,王婶的裤腿上全是雪迹,有时分辨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填满雪的洼地,双脚很容易踩空。
从村头一路赶来,王婶的鼻尖冻得通红,杨氏赶紧给她倒了杯热水,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禾,这才得空坐下来。
王婶喝了口热水,顿觉舒坦不少,缓了口气后便道:“上回福贵过来带的米想来应该吃完了,这些日雪大,你在坐月子,肯定是出不了山门,我家粮食充足,就给你又带了几斤过来,你且多吃点补补奶水,可别让琰儿给饿着了!”
她每次过来都会拧大包小包的东西,前前后后加起来怕不是能抵上好几贯钱了,杨氏只是粗略估算,便觉得自己欠了他们家许多,连连摆手回绝道:“他婶儿,你给我和俩娃的帮助已经够多了,这些东西还是拿回去你们自己吃吧,受了诸多恩惠,我就算是做牛做马也难以偿还。”
杨琳是个可怜人,王婶打心眼里同情她,可脑子里蓦地想到了徐家丫头的威胁,歉疚之意霎时滚滚翻涌而出,王婶羞红了脸,赶忙解释起来:“妹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一个女人拉扯两个孩子着实不易,乡里乡亲的帮些小忙算得了什么?”
“可总是白白受你恩惠,我难以消受。”杨氏极难为情地应道。
梅丫爱黏着福贵,他刚一坐下,梅丫便蹭到了他的跟前,福贵轻轻提了提臂膀,便将她搂到了双腿上,两个孩子乖巧地静坐一旁听着大人的唠嗑。
寒暄片刻后,杨氏这才想起埋在心底许久的困惑,不由问了出来:“他婶儿,徐家人可曾告诉你,何时来接我们母子回府?”
眼下天气越来越冷,她一个月母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里的吃穿用度眼见就要用尽,长时间受王婶的救济也不是个办法,若再没个依靠,怕是难以熬过这个冬天。
王婶被她这么一问,心里猛地一咯噔,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夫人的本意是想做掉杨氏的儿子,可我念及如此做法太过残忍,才来找你商量的。那孩子能不能长大成人,还得看王婶你了。笙儿的话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回响,无端的恐惧和绵绵不断的亏欠交织萦绕,迫得她心痛难忍。
“怎么了他婶儿?”杨氏等了半响没等到答复,抬头就看见王婶拧紧双眉,不由担心起来。
福贵伸手替母亲顺了顺气,轻声问道:“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王婶摇头,勉强笑道:“大概是吃了冷气罢,心头略有不适。”
由于她的异常变化,杨氏的疑问很快便被抛诸脑后,这事也就此翻了个篇。
直到小年那天,仍不见徐家有人来,杨氏这才起了疑心,知道徐家的人骗了王婶,也骗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