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白起之后,韩彦在心中默默地将明日见到王耀祖要说的话和可能遇到的状况一一在心里预演了一遍,这才熄灯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麻麻亮,韩彦就起身装束完毕,带着小望之先去了张家。
和舒予说明缘由之后,便将小望之先托付给了她照顾。
舒予知道事关重大,少不得在自家爹娘询问时,笑着帮韩彦打掩护。
等韩彦离开之后,少不得被张李氏酸溜溜地抱怨几句“女生外向”之类的话。
舒予笑嘻嘻地听着,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张李氏顶嘴。
以前还没有这种不舍、怅然的情绪,可是自从和韩彦的婚期定下来之后,她便深觉光阴太快、时间太短,好像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回报爹娘的养育之恩之万一。
张李氏将舒予顷刻间的转变看在眼里,转过头去,就抹着眼泪和张猎户感叹道:“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啊……可是,我倒宁愿她永远都长不大了……”
女儿长大了,就要离家嫁人了。
虽说两家住得近,甚至往后一日三餐也可能还在一处吃,可是感觉就是不一样。
张家的姑娘,变成了韩家的媳妇……
一切都变了……
想到以后家里大多数时候,就只有他们两口子相对静默,张李氏就忍不住心里发酸,眼泪愈发地控制不住了。
张猎户见状不由地眼圈一红,赶忙别过头去,瓮声瓮气地抱怨道:“闺女要嫁人是大喜事呢,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闺女看了该伤心了……
趁着张李氏不察,张猎户飞快地抹了下眼睛,起身拿下墙上挂着的弓箭,闷声道:“我去山林里转转去!”
说罢,便大步出了屋子。
“这时候山林里有什么好转的……”张李氏连忙起身,追出去急声说道。
正月里天寒地冻,野兽都还潜伏不出呢,最多不过是碰见几只山兔、野鸡罢了。
而且自家备冬的粮食储存得足足的,眼下根本就不需要出去打猎。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张猎户就已经去后院马厩里牵了马,翻身而上,一路疾奔而去。
舒予正好带着小望之洗完手脸出来,见状诧异地问道:“爹这时候出去干什么?”
张李氏回过神来,明白养了十几年的闺女眼看着就要出嫁了,丈夫和她一样,心里都不好受,叹息一声,道:“大约是怕家里存的肉菜不够,担心正月二十六那天招待不周,所以要再去打些山兔什么的吧。”
“不够不是还有韩大哥的嘛!”舒予想也没想地就回道,“韩大哥可是备了不少过冬的肉菜呢!到时候去他家拿就好了!反正都在一个寨子里住着,到时候也不可能做两份席面。”
张李氏一噎,瞪了舒予一眼,一本正经地耳提面命、谆谆教导道:“你还没有出嫁呢,一定得分清楚,他的东西是他的,又不是咱家的!这样的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气得她心口疼。
“哦。”舒予虽然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训,但是一想到自己为数不多的待嫁时光,还是乖顺地点点头。
张李氏看了,只觉得自己的心口更闷了。
……
王记马行里,韩彦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短小、白白胖胖、笑起来慈眉善目得像个弥勒佛一般的中年人,丝毫不敢怠慢。
虽然有在辽东军中做参将的叔父王继高的暗中支持,但是能够白手起家,在秀水河子镇一家独大,拥有自己的商队,甚至还将生意做到了军中,此人绝对不容小觑。
双方见礼之后,分主宾安坐。
出乎韩彦的意料,王耀祖并没有和他寒暄客套,而是直接切入正题:“我听白起说,韩先生祖籍京城,最近托马行的商队往京城捎过几封书信,而且和接洽的余记茶楼的东家很是熟悉?”
直来直往,爽快得和传闻中他八面玲珑的性子完全不像。
不过转念一想,韩彦也能够明白王耀祖这番表现的原因。
对方要么是对余掌柜的提议并不怎么心动,要么是觉得他不过是一介教书先生,根本就不值得费心应付。
或者,兼而有之。
韩彦不由地神情一肃,挺直脊梁,坦然回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