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彦笑着答道:“獾子寨,三味书屋。”
谭先生显然来了兴趣,又问道:“何为‘三味’?”
韩彦不卑不亢,拱手应道:“布衣暖,菜根香,诗书滋味长,此为‘三味’。”
谭老先生十分吃惊,讶然问道:“难道不是‘读经味如稻粱,读史味如肴馔,读诸子百家味如醯醢’吗?”
他当时也觉得诧异,学堂是用来读书进学、锐意科举仕途的,不是应该饱读诗书百家好跻身官场吗?怎么还和吃穿也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布衣蔬食的?
读书这么风雅的事情,被韩彦这么一解释,倒是变得俗气起来。
谁知韩彦却不卑不亢地答道:“民以食为天,《管子·牧民》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君以民为贵,《孟子·尽心下》有语:‘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既如此,我等为人师者,教育学生,自当贵民贵食。”
谭老先生当时一愣,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一脸的不以为然,却还是真心赞叹道:“此论虽与时论不合,却也新警有理。真是后生可畏啊!”
柳掌柜明白谭老先生的意思,当下倡导“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人个个都一门心思地钻研经学,希图一朝鱼跃龙门,恩荣加身,彻底摆脱如今的困窘。
谁会跟韩彦似的,傻兮兮地讲什么民生?
可柳掌柜却觉得,韩彦傻得可敬。
想起往事,柳掌柜一时有些恍惚。
待回神定睛再看向韩彦时,客套之余,便又多了一份真心的钦佩和叹服。
韩彦自是不知柳掌柜这番心绪拨动,笑着应了声“好”,便走到柜台前,就着柳掌柜先前记账的笔墨,在小二递来的纸张上唰唰唰写了一大列书目。
饶是柳掌柜是开书店的,这会儿看了这一大长列的史籍书目,也很是惊讶不已。
张猎户被黑马如此轻蔑地对待,顿时脾气上来了,当即就要抢过缰绳,强行驯服。
他打小就在马背上奔驰,就不信还制服不了它!
“好了,你要驯服它也不在这一会儿。”张李氏一见丈夫的倔脾气上来了,赶紧上去劝说,“这可是在大街上呢!”
虽然道路宽阔平整,街上行人也不多,可是哪里有家中漫山漫野的空旷适合跑马?
张猎户瞅了一眼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冲着黑马哼哼两声,到底没有再坚持,丢给对方一记挑衅不服的眼神,就抱臂上了马车。
张李氏哑然失笑,叹气摇头,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跟一匹马斗气。
叹罢,和舒予一起带着小望之上了车。
韩彦便笑着和李晖告别:“李掌柜,那我们就先告辞。后会有期!”
李晖挤出一个应付的笑来,拱拱手,扯着嘴角回应道:“诸位慢走。恕不远送。”
心里却一个劲儿后怕嘀咕,您还是离我有多远就走多远吧,可千万别再来找我了!
他宁愿剩下的马都砸自己手里,赔个干干净净,也不愿意再面对这个言语狡诈的年轻人了……
谁曾想得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给自己施了什么迷魂计,自己竟然被他花言巧语的一番引导问答,不知不觉间将王记马行的背景给漏了个底儿朝天!
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他不要说是马行生意做不下去了,就是在这秀水河子镇上只怕也呆不下去了!
心好累……
……
一行人调转马头,朝北街行去。
韩彦要去翰墨斋买纸墨书籍,张李氏则带着小望之等人到临近的张家布庄截布裁衣。
韩彦骑马才刚到得翰墨斋门下,正要下马,门口迎客的小二一见是老主顾上门,顿时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