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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祚也举杯站起来嘿嘿笑道:“皇阿玛,儿子不过生日,能不能也沾沾您的福气?”

“好好好,都喝,都喝!”康熙爽快地喝了,目光落在十四身上。

十四一脸淡定地装死,拿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那盘松花蛋,好像那蛋上长出花儿来了似的。

康熙微微一愣,绣瑜却开口说:“兆佳氏,给你皇阿玛敬杯酒吧。”

立马有宫女拿托盘捧了银壶银杯上来,兆佳氏从席上站起来,强忍着心慌,斟了杯酒,平举着沉声道:“儿媳祝皇阿玛福寿绵长,万寿无疆,还请满饮此杯。”

康熙沉吟许久。这很明显就是德妃在委婉地给胤祥求情了。他固然可以心下不快,起身就走,甚至可以大发雷霆。在座都是他的妻妾子女,没有哪个敢冒犯他这个君王、丈夫和父亲。然而三纲五常,可以压人,却不能服人。

他可以关着胤祥不放,却禁不了这些人想着胤祥。

况且,别人在谋算太子之位,这些孩子却想着为失势的兄弟求情,不论对错,总归是不坏的。

康熙叹息一声,终究还是举杯喝了,冲兆佳氏摆手道:“坐下吧,你是个好的,日后多进宫陪着你额娘。”

气氛一缓,众人都微不可查地出了口气。

十四已经刺溜一下站起来,举杯笑道:“儿子自以为托生在额娘膝下,得享太平盛世,天家富贵,福气已经够大,就不沾您的福气了。此情此景何其乐哉?这杯酒就祝咱们一家日后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说完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康熙听了若有所思。

皇家祝酒,都是说些福祚绵长之类的官样话。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本来是极平常的事,他这话说得,倒想明年哪个来不了了似的。绣瑜下意识嗔道:“你这孩子,哪有这样祝酒的?”

胤禛也说:“十四弟还是不会说话,很该再罚一杯。”

康熙却摆摆手,轻笑道:“罢了。天色不早了,开席吧。”

第178章:

康熙穿着一身酱色缎灰鼠皮袍,外罩石青缎绣八团金龙绍慊皮褂,背着手信步行走在圆明园里。

此刻的圆明园,还没有经过小乾子那大红大绿、不是金就是玉的魔改,更不是后世那恢弘大气的万园之园。而是小巧玲珑的格局,白墙素瓦,清厦旷廊,一方静若寒泉的小池,岸边奇石堆砌。四周遍植异草仙藤,在隆冬时节仍旧苍翠欲滴,更有一股冷冽的异香扑鼻而来,沁心怡神,非花香之可比。

绣瑜总结为典型的四爷式小清新。

畅春园如今草木凋零万籁俱寂,正是略显单调无趣之时。康熙见了此处不由眼前一亮:“古朴守拙,你这园子倒有几分野趣。”

胤禛笑着谢恩。

倒是胤祚揉揉鼻子,小声说:“虽然幽静有余,到底失之孤寒。”

“孤寒?”康熙大笑,“都像你那园子,一味追求新巧,西洋景儿四处乱搭,连名字都要比旁人长出一倍来,那就叫好了?”

胤祚不服极了,跟在后头连连叫屈,非要让皇阿玛理解“竹外一枝园”这个名字是有特殊含义的,逗得康熙一路走一路笑。

等上了后头的小山,远眺山下秋草衰荷,冷松异草,秋兴盎然却不见半点多彩娱情之景。胤祚想必来过多次,这“孤寒”二字形容得极为妥当,果然是园如其人。

康熙不由叹息,想起老四在朝堂上不朋不党办事认真,但是为人孤僻、子嗣不丰,突然又觉得这园子不好了,便问:“弘晖的身子骨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有病,快些寻个好太医才是正道。你撂下差事守在家里,就能治病不成?”

“皇阿玛容禀。不过是小孩子的弱症,赶上初冬天气转凉便容易伤风罢了。儿子守在家里,倒不是为了治病。只是这孩子病得厉害的时候,儿子远在千里之外,如今想对孩子略作补偿罢了。”

“儿子不才,这些年应付户部的差事,便已经疲于奔命。弘晖在儿子膝下长了八年,如今想来竟无多少父子亲情可供回忆。养儿方知父母恩,儿子们幼时,不管外头是在打仗还是在闹灾,每年您总会带着我们,春天到丰泽园插秧,夏天到畅春园游湖,秋天是木兰秋狩,冬天是西苑戏冰。这些事情,儿子竟然一件也没带弘晖做过,如今想来,真是愧疚不已。”

十四惊恐万分地看向他,在心里默默刷新了对四哥的认识。

这番话明着是感叹自己不会带娃,实则是表示自己感念皇阿玛恩德。既点出自己办差辛苦,又暗暗捧了康熙处理政务游刃有余。还给自己立了个完美的人设——我才不是争不过老八,我是更重视父子亲情,懒得和他争罢了。

谁说四哥不会说话?张仪在世,苏秦重生也不过如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