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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规矩之外还有人情,野狼尚有母子天性,何况是人?祖宗规矩自当遵守,长子要顶门立户不能娇养,老儿子和公主们就大可不必。如今哀家就做一回主,嫔位以上的宫妃有诞育两位阿哥的,可以向皇上请旨亲自抚养次子,直至阿哥年满五岁,格格年满十二为止。”

亲自抚养?

这话仿佛晴空里一个响雷炸开,众人心里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小主,怎么了?”春喜忙过来瞧她:“您脸色好差,奴婢去请太医。”

绣瑜觉着胃里冷冰冰的隐隐作痛,还是摇头:“过两天吧。现在已经够乱了。你去小厨房要一碗鱼片粥我吃了就是。”

不多时竹月端了粥进来,并用银葵花盒装了四样佐粥的小菜。绣瑜说:“你们也吃点吧,非常时期就别拘礼了。”春喜和竹月就告个罪,在脚踏上坐了,主仆三人一起用膳。

小厨房备的几道菜都是按绣瑜的口味来的,尤其是那道火腿熏猪肚,一向是她点餐必备的。可今天她夹了几片拌在粥里,才吃了一口就皱着眉头吐了出来:“别吃了,这猪肚没弄干净,全是味儿。”

春喜跟竹月面面相觑,这道菜她们也是跟着绣瑜吃惯了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那奴婢撤下去叫他们重做。”

“算了。我喝点粥就是。”许是心里烦躁的缘故,绣瑜吃什么都觉得味道怪怪的,只夹了几片酸笋吃着还清爽。春喜怕她噎着了,正要去端茶,却听得外面长街上云板连叩四声,正是报丧的点数!屋内主仆三人俱惊。门外有人回道:“皇后娘娘薨了。”

绣瑜只觉得胸口烦闷,一股子燥热顺着喉咙往上涌,她突然俯下身,“哇”地一下把刚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小主!”

“没事,”绣瑜扶着春喜的手坐起来:“帮我更衣,我要去送送皇后娘娘。”钮钴禄氏对她,终归是有恩的。她这一去,佟贵妃只怕要掌权了,绣瑜估计再难过以前读书写字撸猫的清闲生活了。

大行皇后的灵柩在坤宁宫停灵三日,诸嫔妃公主、宗亲福晋皆入宫哭灵,至未末方回。

绣瑜在灵前跪了一天,只觉得膝盖僵硬,腰酸腿软。春喜扶着她出来,却正好撞上郭络罗常在一行人。郭络罗常在靠在宫女身上站得稳稳的,讥笑道:“哟,这不是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的乌雅常在吗?怎么才跪了一天就不耐烦了?”

她身后几个低等宫嫔都垂头暗笑,通贵人那拉氏更是明嘲道:“听说宫女子进宫,都是从这跪拜礼开始练起的时候,乌雅常在该比咱们强才是,怎么就这个样子了呢?”

一群跳梁小丑,绣瑜无心在皇后灵前跟她们争执,不软不硬地回了几句话就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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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瑜就在案前站了,专心运笔。康熙又拿起那本台历细看,他发现那些代表一天的小格子里,有的还画了简笔画:腊八那天画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二十五那天宫里有戏班子表演,所以画着一张面具。

这个乌雅绣瑜,虽说是个聪明伶俐的,但又总有些孩子似的傻气。

康熙又往下看去,想知道她在年三十那天要画点什么,却见那最后一个格子里,画着一个圆脸的胖娃娃,活灵活现的,头上还画着几条线充作头发。

胤禛满月礼第二天就被抱到佟贵妃宫里养了,孩子太小冬日里不宜出门,绣瑜想要再见他,只能等到除夕家宴的时候了。

宫里其他的妃子头一次离了孩子,总要失魂落魄好几个月,因此伤心流泪,落下毛病的也不少。她是个想得开的。在这紫禁城里,想得开,就是最大的福气。

“好了。”绣瑜已经搁下了笔,退后一步,做出一个请君观赏的动作。练毛笔字是经年累月的功夫,她那笔字就算要夸“横平竖直”都是勉强得很。康熙沉吟片刻,面不改色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心里却打定主意,要早点延请名师,让胤禛四岁,不,三岁就开蒙练字。

康熙十七年年末,宫里目前最大的新闻是,德贵人生了十一阿哥之后火速复出,又重得皇上宠爱。如今才刚腊月二十,她跟宜嫔两个人一人侍寝八天,几乎将其他人挤得连站的地方也没有了。

那天回去以后,佟贵妃不是没怀疑过绣瑜故意搪塞拖延。可是她态度陈恳谦卑,佟贵妃一时也拿不到什么把柄,总不能直接说我看不上你儿子不想过继吧?

更何况年节下事物繁琐,佟贵妃又是第一次以后宫第一人的身份出现在宗亲群臣面前,更是谨慎细心了数倍。一个不留神,乌雅氏已经在皇上身边有了一席之地。

在别人眼里乌雅氏是她的人,佟贵妃虽然谈不上乐意,但是也犯不着去为难她。尤其是听说翊坤宫的宫女最近经常手滑,摔碎了不少宜嫔心爱的瓷器之后,更是觉得无比痛快。

上个月,宜嫔一个人承宠十八天,可谓占尽了风头,连她这个贵妃也不及人家的零头。如今乌雅氏能分了郭络罗氏的宠爱,佟贵妃当然乐见其成,破天荒地叫了绣瑜来承乾宫品茶,还赏了她一件法兰西进贡的多啰昵狐皮小袄。

落在外人眼里,更坐实了她们是一党的传言,连宜嫔也暂时不敢找绣瑜的麻烦了。

绣瑜带着春喜在数她匣子里的钱,上面一层五十两散碎银子,底下一层十两一锭的官银四十锭,就是她的手里的全部“流动资金”了。

“不是吧?这么少?”绣瑜不禁哀叹,刚穿越的时候她还安慰自己说,至少这辈子不会缺钱花了。现在想来真是tooyoungtoonaive。她现在是不缺首饰衣服了,过年随时脑袋上都顶着十几两重的黄金,衣服更是鹿皮狐皮猞猁皮应有尽有。可这些都是“不动产”啊!

去年她还是个刚承宠的小答应,人微言轻,想送礼都没地方送去。但是今年可不成了。上面至少有贵妃、荣嫔二位要孝敬,中间有张贵人等跟她平起平坐的妃嫔要走动,下面又新添了许多伺候的宫女太监要赏赐。

还好春喜给她出了个主意,用了个“田忌赛马”的法子糊弄过去了:“这五百两银子单置备贵主和荣主子处的礼还是够的,然后再把娘娘们回赏的那些东西打散了,二一添作五送给几位贵人。底下答应们再来就拿贵人们的礼物顶上。”

送个礼还得拆了东墙补西墙,绣瑜心里羞耻感爆棚:“能行吗?要是被认出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