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烛火、剪子、小刀、木夹、已经折弯的大针、白布、蚕丝俱都装在盆中。刘毅上前打开烈酒倒入盆中消毒,另外又倒了一盆酒洗手。花氏与儿子一起净手,等在一旁为儿子做些琐事。这是刘毅之前特地叮嘱过的。
花氏手持剪刀剪开蒋婶子高耸肚腹上的布料,露出一小块肚皮。那肚皮经过一天两夜难产的挣扎,青筋暴露,十分吓人。浸泡过烈酒的布巾擦过这块地方,小刀从盆里捞出,放在烛火上燎过,刘毅知道时不待人。
他要做手术取出胎儿,也许会吓到这些古代人,让他们以为是妖怪下凡,凭白增添许多烦恼。但是,为了无辜的两条性命,他愿意承受那些将会到来的诘难。
小刀在肚腹停留,在耻骨上方留下横切伤口,鲜血涌出,继续往下,切开子宫,划开胎膜,一双手伸进血肉淋漓的肚子轻轻旋转。
那双不大的手掌短胖的手指圆润整齐的指甲,在一旁的蒋大娘子看来都带着说不上的韵味,直入心神,带着她的心砰砰直跳,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说来长做来短,那手慢慢扭动,托着一个黑乎乎圆圆的东西上来,那东西渐渐露出,越来越多。肩膀、双臂、小手然后是一双小腿。
花氏帮忙剪断脐带接过小婴儿拍打,那孩子吐出一口胎水发出哇哇的大哭,声如洪钟。大娘子只觉得双腿发软,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刘毅再伸手进蒋婶子的子宫,欲将胎盘取出。摸到一分熟悉的手感,仍是摸到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脑袋。
嚯!怪不得蒋婶子难产,原来她竟是双胎!刘毅高兴起来,转头对母亲道:“娘,您快来,还有一个”
花氏便把先出生的哥哥裹上襁褓递给大娘子,道“恭喜恭喜,大娘子,你们母女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转身又急急忙忙地去抱儿子手里刚接出来的老二,如法炮制交给蒋大娘子,没空与她多说只急急的道“快快洗干净,可不能让孩子们受寒”这第二个婴儿声音倒没有老大强壮了,呜呜咽咽地如同幼猫。
刘毅心下稍松,孩子还能哭出声,便算活下来了。他额头汗珠滚落下来,滑过颔骨,没入锁骨边痒痒的,也没工夫伸手细擦,不肯耽搁手术紧赶着处理后续。
花氏在一旁为儿子穿针引线,在她看来,儿子手上功夫稳稳当当的,从前也没见过他拿刀捏针,这头次在人身上又是动刀子又是缝针线,寻常人谁敢?人命关天,难道不怕吃上官司?
只有刘毅心善做出在大家看来大逆不道的事来救旁人的性命。都说神仙心地善良,法术高深莫测,可见儿子定然是天神下凡,本事了不得!
蒋大娘子抱着两个孩子转到间壁小侧间。这小侧间与蒋氏夫妇的主间相连,但又隔开了空间。
几个娘子稍大一点,不便再与父母同寝,便都在这里睡得,方便母亲照顾。等长大了,便换到另一个方向的大房间了。
三娘已经烧好了热水装在澡盆里。小四娘早早被她放在床上哄睡了。她坐在一旁心不在焉地跟狗蛋聊天,不时抬头向主屋望去,也不知道秀才家的能不能接生下弟弟?昨日稳婆道难产,祖母都弃了娘亲和弟弟。她脑子里胡乱地想着。
澡盆是蒋大叔特特为大娘子出生打造的,与大娘子同岁。他的手艺虽然没有木匠精湛,但看那磨得光滑的木壁,紧紧箍住得包边,也能知道他对女儿的爱惜。只可惜传宗接代的香火必得是男儿身!唉!
“姐姐,弟弟好么?哇!还是两个弟弟?”三娘扑上前来,又硬生生止住步子,直直地伸长脖子探头去望,生怕吓到了面前两个小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