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来天台的次数不少,唯独今日夏蔓是闷闷不乐地进了这座宏大的宫殿。式微见夏蔓一脸失落,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角,夏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禁对式微回以感激的微笑。
小皇帝宇文阐听说夏蔓要来服侍自己,暗暗激动不已,用过午膳后便候在正殿,焦急地等待着夏蔓的到来。听到有人通传夏蔓进殿,宇文阐噌地一下从小案后蹦了起来,他刚要跑上去迎接,但步子还没迈开就突然缩着身子坐回原处。
看到吴式微跟在夏蔓身旁,宇文阐顿时无精打采,两手支着下巴撑在案前,看着二女渐渐走近,跪地行礼。
式微察觉出皇上对自己多有顾忌,于是起身后恭敬地禀道:“奴婢已经把夏蔓送来了,该如何安置,就请皇上自己作主吧。”
宇文阐偷偷瞄了眼夏蔓,小声对式微发话道:“你回去和太后说,多谢太后关心,这份心意朕感激不尽。”
式微点点头,关切地说:“太后还吩咐奴婢嘱咐皇上,一定要保重身体,最近天气热,饮食要注意清淡些。更重要的是,太后希望皇上勤加读书,学习如何理政。”
“朕知道了。”宇文阐下意识地向后靠了靠,畏首畏尾地说。
吴式微见皇帝不喜和自己说话,便识趣地俯身一拜:“奴婢先行告退。”临走之前,她对夏蔓点头示以和煦的微笑,夏蔓心领神会,与她相视而笑。
宇文阐直到看不见吴式微的身影后,才站起来跑到夏蔓身边,拉着她的手就往内殿走:“你赶紧过来,朕带你去看那些鱼,一尾尾的都长得这么大了!”他边说边比划着,一次次地强调:“夏蔓,夏蔓……你可看仔细了,真是有这么大个儿呢!朕现在就带你去瞧。”
正值兴高采烈之际,宇文阐却见夏蔓忽然低下头退后了两步,恭敬地行礼道:“拜见皇后。”他撇撇嘴,眼睛里的光灭了大半,只得无力地转过头,和身后的司马令姬打招呼:“皇后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计划如何削减后宫开支吗?竟然这么快就算好了!”
司马令姬俯身见礼,然后轻描淡写地回道:“早上听说太后要把夏蔓送来,刚才算算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到了,就出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哦!这样啊——”宇文阐苦笑一声,他知道接下来司马令姬难免会啰嗦一番,成婚这么久他早已习惯成自然。
司马令姬果然没让宇文阐“失望”,她当即温和耐心地规劝起来:“臣妾希望皇上不要再贪玩了,一切应以国家大事为重!依臣妾看,皇上还是把夏蔓交给我吧,由我来安置她。”
宇文阐被说得哑口无言,他依依不舍地望了眼夏蔓,然后转过身,垂着头对司马令姬道:“皇后所言甚是,那朕就先去读书了。”
司马令姬欣慰地点点头,行礼恭送宇文阐离去。接着她转而望向候在旁边的夏蔓,淡然地说了句:“跟我来吧,你的那点东西之前有人送过来了,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房间,东西也放进去了。夏蔓,你要记住,今后服侍皇上,要多提点他专心学业,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谨遵皇后教诲。”夏蔓跟在司马令姬身后,诚惶诚恐地应答。
次日晌午,宇文阐和司马令姬一起在正厅用膳。夏蔓最后端上一个精致的卷纹银盘,满盘玲珑碧白的茉莉花间摆了两只翠碗,内盛芬香浓郁的茉莉花软糕。
司马令姬欣赏着莹绿小碗内的糕点,只觉赏心悦目,不禁吟道:“玉椀承花落,花落椀中芳。”诗念了一半,她转向宇文阐,施以优雅一笑:“皇上,还记得接下来的两句是什么吗?”
“啊?之后的两句……”宇文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他可怜兮兮地望向端着一盘鲜花的夏蔓,眨了眨眼睛。
夏蔓急中生智,急忙捏起一朵茉莉花,眼疾手快地掷进宇文阐面前的小杯中。宇文阐当即心领神会,猛地想起了之前背过的诗句,磕磕巴巴地念道:“酒……酒浮花不没,花含……花含酒更香。”
司马令姬点头首肯:“明帝的这首诗皇上吟得很好。明皇帝不仅才情非凡,更难得的是他虽表面柔弱,内心却很有主见。当年宇文护欲另挟天子而毒害明帝,明帝临终前硬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拼尽力气口授遗诏传位于武帝,这才断了宇文护欲立幼子而独揽大权的阴谋。皇上不仅应该记住明皇帝的诗,还应学习他的气节,即使无法做到如武帝般英勇,至少应如明帝般坚毅。”
宇文阐抓了一把夏蔓端着的那银盘里的茉莉花,捏捏扯扯地把玩着。听司马令姬把话说完,他随口应了两句,就再也坐不住了,胡乱找了个借口道:“朕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完,就不在这耽误时间了,皇后慢慢品尝这茉莉花糕,朕该去书房读书了。”不待司马令姬应声,宇文阐就已经起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