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亲叔叔的铁面无情,韦艺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早听闻过叔父在军中的威名,公正无私、军纪严明,几十年如一日,此时这道杀令断然不是吓唬自己,生死存亡之际还管什么蜀国公之命!想到这里,韦艺当即两腿一软跪倒在地,狠狠磕头,声泪俱下地求饶道:“叔父,叔父啊!我知错了,再给侄儿一次机会吧!我说,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那尉迟老儿确实想造反,早已暗中在相州屯兵十三万,并联络各州总管企图联合起兵!现下叔父断然不可赴邺,而应一刻不待速速撤离此地啊!”
韦孝宽双眉紧锁,眼看着就要拧成一股,情势比自己想象的更加严峻,他很清楚十三万大军的威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迟疑,当即决定了应对之策。
韦艺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招出一切后叔父会怎样处治自己。韦孝宽也没再多给侄子胡思乱想的时间,他矫健地蹿了起来,一步跨到韦艺身前,扯着他的衣襟,呵斥道:“你小子竟然投奔乱臣贼子,我们韦氏全族差点因你而身败名裂!”恨其不争气之下,手上用力一搡,将吓得全身发软的韦艺仰面推倒在地上。
韦孝宽气堵,怒视着韦艺“哼”了一声,接着迈开稳健的步伐扭头就走,最后冷冷地留下一句:“好在你看清形势,及时回头!老夫就念你报信有功,暂且饶你一命,现在速随我一起离开这里。”
韦艺不顾窘态,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紧随韦孝宽之后,同时嘴上念念有词,不停地感谢着叔父的大恩大德,并表示日后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傍晚时分,天色骤变。闪电划破灰蒙蒙的黄昏,将天幕撕开,苍穹之上隐隐勾勒出一张狰狞的面孔,透着毛骨悚然的诡笑。轰雷响起时,乌云压境,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瞬间席卷而来。旋即,急促的雨点从天而降,猛烈地冲刷着这一片浑浊的土地。
这场猝不及防的暴雨,打得尉迟迥心头一震,沧郁之感油然而生。他站在书房窗前,孤独地等待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是韦艺,还是韦孝宽?或者是在期冀和普六茹坚来一场正面交锋?
思绪不由越飘越远,回想起自己半生的戎马岁月,如今他早已将名利牢牢握于手中,那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尉迟迥冷笑一声。如果独断专权、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是哪位宗室亲王,他或许不会铤而走险。但现在坐在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的人是普六茹坚!他就咽不下这口气。做大周的丞相,还轮不到普六茹坚这个跳梁小丑!
尉迟迥自诩文治武功皆在杨坚之上,他不仅拥有与杨坚一样的外戚身份,还拥有更高贵的皇族血统。强大的野心支配了他的思想,这次起兵他部署已久,势在必行!尉迟迥仍站在窗前,他心知无可避免的恶战一触即发,心底暗藏着不尽的焦虑和紧张。想到这里,他的精神更加疲乏,于是强迫自己放松,深深地吸了口气,阖眼养神。那一瞬,在大战前夕潮湿的空气中,尉迟迥猛地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屋外突然传来阵阵响亮的拍门声,和着暴雨之音,徒增了一种奇异的微妙感。尉迟迥一动不动,但背在身后的双手却紧握成拳头,他缓慢而阴冷地问道:“来者何事——”
直到此刻,尉迟迥终究是没有等到韦艺回来复命,但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竟迎来了另一位不寻常的使者。
这位来使名破六韩裒,乃是匈奴后裔。杨坚收到韦孝宽自朝歌发去的密函后,表面派遣其赴邺迎蜀国公回京,实则秘密授予他“候正”一职,作为一名细作,暗中侦查尉迟迥不为人知的情况。